第504章
“这世间事,大抵如此,不配头的多了去了,就比如子正你,自是有一技之长,却一直沉沦下僚,去岁并州大捷,皆有赏赐升迁,独独子正没有,天道不公也。”顾曙忽拿此引开,李清河更是无言以对,个中因由,顾曙既然要撇得一gān二净,他自是无法应付他这般无赖嘴脸,一时缄口不言,默默听着。
“不过子正素来心胸宽广,这些事既已过去,想必也早已不放在心间。”顾曙幽幽一叹,“但眼前事,子正无论如何是不能不放在心上。”李清河听他还是这般无事人口气,终忍不住起身,深深作了个揖:“还请顾公子明示吧。”
顾曙笑着点头道:“好,子正是慡快人,我要告诉你的是,你那故jiāo,定招架不住并州那群虎láng,不要以为那群人只是赳赳武夫,只会弄刀舞剑,整起人来,一样yīn毒,一样不手软,他届时说出些不该说的,也是极有可能的,子正说呢?”
他并不等李清河回答,已继续道:“所幸,他咬也只能咬到你这一层,但既咬到你这一层,廷尉署的厉害,子正可曾领教过?”
李清河再忍不住,冷汗涔涔而落,顾曙自袖管取出一方帕子,亲自靠近替他拭了汗,李清河不由往后掣了掣身子,结舌拒道:“某,某自己来,公子……”
见他语无伦次,已然失态,顾曙笑着归位,道:“子正不是怕死之人我知道,但听闻子正长女已到及笄之年,幼子则还是总角稚童,夫人如今又怀妊在身,是否能受得住一丝半毫风雨,子正比我清楚。”
李清河闻言,只觉浑身一软,摇摇yù坠,哆嗦问道:“顾公子到底要某如何做?”
顾曙笑道:“子正是明白人,该如何做,也比我清楚,并州你我鞭长莫及,倘你那知jiāo受不住,子正可千万要受住了,我自会保你妻儿安稳度日,倘子正也撑不住了,难逃一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人了。”
李清河耳畔好一阵嗡嗡乱响,半日才只是点了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顾曙拊掌而笑,飘然起身,拍拍他肩道:“此举不过未雨绸缪,子正也勿要太过惧怕,倘这一回,平安相渡,我劝子正不如解职辞官,左对夫人,戏弄稚子,岁晚田园,未尝不乐,便是我,也艳羡得很。”说着竟举步而去,“子正不必送了,还是安心养病吧!”
良久良久,李清河仍觉那一袭鬼魅身影还在眼前晃动,努力定睛时,确定那人已真的离去,方抚着几案缓缓坐下,不料家仆忽又奔至,喘气告道:
“大人,大人,又来客人了!”
李清河依然魂不守舍,耳畔起落的仍是顾曙那字字句句,只听那家仆的声音忽而大得很:“大人,是乌衣巷的大公子,请不请?”
“哪个大公子?”李清河迷茫问道,心绪飘忽,家仆上前两步,见自家大人痴痴傻傻竟问起这个,道:“大人,乌衣巷的大公子您不知道了?”
宛若霹雳击心,李清河顿时清醒过来,此刻力气彻底被抽尽,只想瘫在地上,却不得不撑起半口气来:“请,请……”
李清河只觉,这一生怕也没有比此刻更为可怖的时刻了。
第228章
照理,成去非不该于方将脱去嫌疑之际,便堂而皇之登门,然如此光明正大通报,便是不畏人知,李清河想得头痛,在听得一阵细微声响靠近时,猛地一震,小心翼翼往门前立定迎了上去。
成去非着寻常便服,却依然醒目,李清河施了礼便将他引至听事内,忽发觉方才顾曙那盏残茶忘记撤,不由一凛,敲此刻下人来奉茶,忙丢了个眼色,这边等成去非坐定,便道:“下官不知录公忽然造访,有怠慢处还望录公见谅。”成去非神qíng颇为冷淡,接了茶却不饮用,略一摆了摆袍角,直言道:“我今日来,要问你些事,你想清楚了便答我,并州刺史府主薄夏chūn的一个随官名唤祁照的,可是你的旧友?”
如此直截了当,一语破的,李清河顿时呆愣住了,一时天旋地转,显而易见者,成去非当已知晓些眉目,然到底摸清多少,李清河半分猜测也不敢想,再无方才应付顾曙的拖泥带水:“是,是下官的旧友。”成去非道:“你可曾去书问他关于蒋北溟之事?”李清河这才彻底醒悟,明白成去非怕是一切皆已熟知,咬了咬牙,忽撩袍跪地,深深伏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