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声音轻柔,再度将手伸向他:“云栖,跟我走吧,离开沙华楼,我们làng迹天涯,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如chūn风里飞舞的花朵,叶影里回旋的鸟语,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沉迷。
“神仙眷侣?”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神色骤起波澜,恍然间,神思缥缈,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记忆里,明月像一颗巨大的琉璃珠悬在天上,洒落点点银辉,映得澄澈的溪水和溪水边竞放的千枝野荷一片雪白,传说,这是天底下离明月最近的地方,所以叫明月谷。
那时候,他还不叫苏云栖,叫潇冥。
他的父亲选择了居住在那里——其实,他本是个孤儿,没有父亲的,只是小时候被月帝收养,认他做义子。月帝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陆地飞仙级人物,生xing孤高,淡泊无为,远离尘世,一心清修。陪伴着父亲的只有两个人,他和那个孤高桀骜的黑衣少年,潇靖。在父亲的指导下,他剑术进步神速,垂髫幼年已可跻身高手之列。
然而,父亲每次教他剑术时,眼里总流露出复杂而冷涩的光芒,仿佛一柄未出鞘的稀世利刃,dòng穿了被浮云遮掩的命运,曾有一次,他望着静立风中、飞扬跳脱的少年,忽然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按住剑刃:“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名‘潇冥’?”
苏云栖茫然摇头:“为什么?”
“你的命星,是冥星七杀,大凶之相。”月帝神色淡然如水,眸中隐隐有dòng察天机的睿智,望着自己的养子,语气中忽然有了深彻的悲哀。
他忽然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倒退开去,“您的意思是,我的命星,是冥星?”
“我生平自以为修为绝顶,可窥天道,然生平所见诸人命相中,从未有如此凶险者。”见到苏云栖依旧似懂非懂,月帝硬起心肠,解释道,“凡命星与冥星jiāo错者,皆会陨落,或者,冥星变为暗星。”
“那……”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我有什么办法呢?”
“除非你死去,才有可能保住你所爱的人。”月帝淡淡道,望着他凄然苦笑的神色,心中不忍,一振衣衫,“罢了,命运之数,终归渺渺,造化玄机,不可蠡测,好好习剑,以后终归是有用的。”
那一年,谷里来了一个白衣少女,那是父亲新收的徒弟。她容貌极美,清丽出尘,明艳不可方物,潇靖和她极是谈得来,而他,却一直记得父亲的预言,将自己禁足在小木屋里,整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习剑、练功,不愿出去与他们多说半句话。
那一对少男少女清脆的笑声回dàng在明月谷里,让这个清冷寂静的地方有如世外桃源,这年夏天,溪水畔千朵野荷绽放,白衣少女站在池边,衣衫如雪,长发飞扬,清净绝美,就像这荷塘中亭亭玉立的一朵白莲。他隔着窗户往外看,一时间竟看呆了。
“靖师兄,帮我摘一朵荷花吧?”她转过脸,向旁边负手而立的黑衣少年恳求道,声音柔软如水,任是谁听了都不忍心拒绝。
潇靖素来孤高桀骜,唯独对这位小师妹宠爱有加,当下微微一笑,挽起袖子:“好啊。”他望着满池盛放的清荷,笑着问她,“小师妹,你要哪一朵?”
少女盈白如玉的手指向荷塘中间,最大、最洁净的一朵莲,莲花的花瓣微微蜷曲着,柔软宽阔得仿佛可以容得一个人静卧在上面,她拍手笑道:“我要那一朵。”
黑衣少年微微蹙眉,有些犯难,但又不忍拂她愿望,低声道:“我勉力一试。”他足下一点,身形已如风般飘了出去,他飘然落在荷花上,足尖点着荷花细长的jīng,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稳稳地立着。少女见到如此轻功,不由得嫣然一笑,大声喝彩起来。
潇靖望着她如花的笑靥,忽然间有些失神,足下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一拍,脚下一滑,竟要坠入荷塘中。荷塘极深,有淤泥三尺,万一失足落下,极易被挨挨挤挤的荷花荷叶缠住,溺死在水中。
“小心!”她花容失色,忍不住大喊道,然而,似有一阵清风自耳边掠过,青衣少年从她手中抽走一根缎带,衣袂翻卷,缎带飘飞中卷住那个正在下落的人,举重若轻,扯着潇靖,将他拖上岸来。
少女松了口气,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拂过掌心留下的淡淡温度,少女苍白如雪的脸颊忽然泛起一丝红晕,望着潇洒飘逸的青衣少年,她的心忽然莫名地砰砰直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