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心qíng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亲自动手煮了一锅粥,把食柜里腌制的甘梅、huáng瓜拿来做配,清简宜胃,一口口咀嚼著滋味,是真的嚐到了滋味,淡淡的甜味…澄远含笑,伸手再夹了一块huáng瓜切片,不再看向固定的座位,不再做自欺欺人的虚幻实拟,他终於真切体会到──昂非就在他心中,哪里也没去。
闭上眼,彷佛就能感受他的呼吸。
黑影杵在角落,沈默,澄远自顾自的用完早膳,清洗了碗筷,正要回房,那人似乎耐不住了,一个跨步档住去路──非常突兀的举动。
「闪开。」薄唇轻启,赏他二字。
「…少主卧病,非常沈重,请主子去看他。」枭不让,捍卫在原地,一向没有喜怒的声音,此刻却掺上了忧心与那麽一点似有若无…却藏得深刻的焦急。
「没有光,就没有影,这是你可以过问的事麽。既然要做影子,就gān个彻底,你不该、不应、也不能站在这里,不沾喜怒哀乐痛的你,不过局外人而已,何必管他是死是活。」澄远一手缓慢却坚定的推开他,没有使劲,但言语的威力已经让枭招架不住了。
「他是你儿子。」他绞索枯肠,也只能倒出这一句。
澄远转身,锐眼看著枭,厉声说道:「我曾经告诉过你,『想去哪,要做什麽,自己决定。』我从来没以主人自居,你却一直以下仆自处,谨遵信条,不gān预、不cha手主子任何事qíng,那夜你明明在,却不制止,这就是你的保护?还是你认为我会欣然接受他?」澄远拿针往枭心里cha,不管是前者还是後者,不管枭有没有存著私心,他都是失职,而身为部众之首,这个失职,是要以死谢罪!
「当初决定袖手旁观,如今又为他求qíng做什麽,做你的影子吧。」不再多言,他袖袍一摆,又出门去。
是日,澄远直至深夜才返,在房里小憩了一会儿,收拾简便行囊,他踏出与昂非共同生活十数载的卧室,回头巡礼,倒也未有太多留念,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悄悄现身chuáng榻,那伤病得意识模糊之人犹在喃喃梦呓,眼角不时溢出清泪,澄远百感jiāo集,却更为坚定心中的打算。自昂非逝後,自己缅怀痛苦,俗事无心打理,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确实寥慰,但也…仅止於此,他不算有好好活,他没有认真思考未来的事qíng,赖著有人给他张罗饭食,只想消磨时间、等待死亡…间接导致了那场弥天大错,而现在,该是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了。
将手按著司律额上,气劲徐徐导入,留一股真气在他体内,随即缓步离开。
将包袱扎系马背牢靠,门前不知何时又多一人,是枭,今天二度现身。
「我…不做影子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澄远宣示,鹰目直勾勾对视,左眼顿时迸出璀璨光辉。
居住在原沙巴偏西北的居民都知道一个亘久传说──在人神共居的远古时期,大漠里全能的天神曾经召唤各个游牧民族,在地辰之日举办狩猎大祭,拣出了人子之中最勇猛的勇士,此人名唤库禾,他凭己身之力,在时限之内,越过流沙险狱,she下大雕、击毙大láng,天神赞叹万分,典他为第一勇士,赐huáng金之眼,世代相传,据说此神奇之眼,只要开目一扫,地底下的金银财宝,一览无遗。
也就因为如此,沙巴人一向对金眼者崇敬万分,但不知何时,又有一种传言,即关於huáng金之眼的世袭方式,是在拥有此眼之人死後,由继承人挖出眼睛,吞食入腹,如此後人亦能拥有此天赋神能。各种说法虚虚实实,谁也弄不清楚真相。
澄远掌管帝国事务,要深入民间,自然也听说过这传言,他当时斥之为无稽之谈,谁料枭正是。
「你做不做影子关我什麽事。」嗤然,踩蹬上马。「不过…」他掐了语尾。「…耐心不错,能沈得住气这麽久,确实不容易。」宅邸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枭的掌握,贼人入侵不得,可反过来说,枭的一举一动,也没瞒过澄远眼睛。
到底是自己的儿,而且他还是……唉…
就算气恨,也下不了手,真是恼人,算了,眼不见为净。
「希望下次你已改口,枭。」马儿在喷气,蹬著铁蹄,蓄势待发。
「你要去哪,什麽时候回来?」代司律问,也为自己问。枭从第一眼见到司澄远,就猜他不透,尤其在关键时候,看似好懂,实然却总是更为莫测高深,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