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看他这态度,要他坦诚相告怕是不能,不如……眼睛瞄到棋盘上,很熟悉的感觉呢,我悠悠开口,“既是对弈,必然有输有赢,总要有所奖惩,那么,就由赢者提出要求,输者代为达成,如何?”
“依你所言。”那人如老僧入定,面容上激不起一丝波澜,“黑子先行。”
凝神静思,我开始在棋盘落下第一子,遥相呼应似的,丝竹之声渐起,像是来源水榭之中,那些华丽缠绵的音律凝聚成硕大的五彩斑斓的花朵,迷离魅惑,一时难辨来路归途,夹杂在其中的是一道细小的吟唱之音,没有唱词,只是简单的轻吟,顺着音律一路攀援,渐渐到达顶峰,声音有模糊逐渐转向清晰,音乐开始变得消散,最后只闻得那道声动九霄的天籁。
忽然之间,一切又归于宁静,自幻像之中清醒,天君的脸上正带着淡淡的不耐,收至身旁的衣袖抹不去刚刚肆然的姿态,如此难得之声,竟要以结界掩埋,真是不解风雅。
收了心专心对弈,棋子的布局熟悉地像是随便伸出手,便知下一步的走向,天君的棋风偏向于稳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周边棋子紧密配合,防的是滴水不漏,未过半个时辰,我便节节败退,招架不住求饶。心中暗忖,这下糟了,本是想以此为胁,套出些话,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纵横捭阖,起伏有致,只是可惜,求胜之心太切,且少于耐xing,前功尽弃。”指尖点向棋盘中的残局,天君的声音里有着遗憾。
“输了就是输了,不管输之前有多么辉煌,“我沮丧地开口,摆摆手,“说吧,天君想要我做什么?”
袍袖轻挥,黑石棋盘换作雪白生宣,不仅如此,笔,墨,砚台,一应俱全,我看着铺展开的纸卷傻了眼,这是什么阵仗?
“不是说有求必应吗?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画功如何吧!”天君双手环胸,脸上似笑非笑。
谁怕谁?被激得兴起,随手拿出一只láng毫,蘸足了墨,还没来得及构思,脑中便自动形成了一幅水墨山水图,江山万里如画,引无数英雄折腰,勇者血染疆场,谋者笑定乾坤。闭上眼睛,让那些细节渗入身心之间,再度张眼之时,手中láng毫一挥而就,晕墨,渲染,渐起蓬勃之势,一时胸怀激dàng,仿若这大好河山尽在掌握之中。
“如何?”将笔丢作一旁,我挑衅地看着青翰天君,很奇怪的感觉,别人在面对他时,总会诚惶诚恐,我面对他时,却只是放松的自在。
眼中掠过些微的赞叹,天君的手指向卷末,“倒是未曾落下,只少了落款。”
落款?眼角瞥见房间墙壁上的一挂字幅,秋桂凝笑,伽谒芷修。微笑了一下,提笔写下,伽谒居士。
天君的眼神闪烁了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画作拿起细细的看,我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一时无语,房间里面很安静,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绵长的呼吸,那种安静,让人觉得似乎天地间什么都不存在了,时间也消失了,一切可以就这么永恒下去。
所以,当纸页翻动的声音突兀地cha入这段静谧中时,我忽然有种美梦被打断的惘然,画卷被放在了桌上,很随便的姿态,天君的脸上是一贯的冷峻,只简单jiāo代了句有事qíng要处理,就离开了屋子,淡紫的背影很是决然。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一天,我跟在天君身后离开,而不是静静的坐在房中,看着桌上已经gān了的画卷发呆,或者是说,如果那一天,我在发呆之后继续之前寻找无痕的路途,而不是心血来cháo翻看房间里那些古老而苍凉的奇怪摆饰,之后的事qíng,是不是就会调转一个一百八十度,我依然是无所事事的一缕幽魂,随着自己的喜好随意游dàng?
可是事qíng的发展,并不是当事人可以来设定的,就像是我从来也不会想到,那副水墨江山图,会在很多年以后,被一名天奴偷偷带下凡间,成了一顿饭的资费抵押,而那座酒楼,正是凌波楼,而这幅画,也开启了我一世轮回的开始与结束。
发现那把雕花菱镜是出于偶然,也是出于恶趣味,毕竟在就我目前所见,尚未发现这水榭之中存在着可以使用这种镜子的女子。菱镜背面刻着细致繁复的花纹,正面的青铜镜面上,印出模糊的痕迹,手指拂过,有隐隐白光闪过,定睛看去,原本huáng澄澄的镜面渐起烟霞之态,鬼使神差似的,我忽然想到石桥之上,衣摆融入烟霞之中的青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