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同行那十几日,老叶知道我没道途见识,专拣稀奇古怪的野言村谈哄我开心。我有时听得出他在胡说八道,但也捧场笑得前俯后仰。外人看着亲热,我们也瞧彼此不讨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咱们不是一路人。
我是多矫qíng,才说得出来我和他是朋友?
可不是我这天潢贵胄的朋友,他就该死在向曲嘴里一段笑话中?
我的马蹄踩中了一块不知什么部位的皮ròu,挂在蹄铁上,走了好几步,终于在糙上蹭脱了。
这票亲兵打算卖了弱女孤儿求荣,可见也不是什么良善人。但刘打铜的熊孩子跳着跳着抽亲兵嘴巴玩,贵人在旁边哈哈大笑,他们似乎又没啥良善的理由。
当杀不当杀,沈识微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清。
该死不该死,谁说得明白?
老叶到底叫什么?
我想得胸口发闷。
老叶没名字。老叶名字太多了。
害人的是老叶,被害的也是老叶。丹野县城jianyín掳掠的是老叶,跟我陷阵冲锋的是老叶。他在久安县里和马抢食,我在凌水桥边救不了他。帆丘城下我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刚才我的马蹄终于把他践踏进泥土里。
老叶他小心翼翼撮着一只杯,过来敬我。
他刚才一定跟同僚chuī过牛,认识我这事让他分外自豪,红光满面。
我空张开嘴,恨恨地咬着风,想吼两句。
但不知要吼点什么,也不知谁愿意听。
我本以为这种时候,万幸有个沈识微在身边,抱他入怀,就能堵下胸中这团疼极了的迷惘虚空。
但怎么在这荒沟里,孤零零的还是只得我一个人?
我这一片真心血淋淋挖了出来,不仅喂了狗,狗嚼嚼还啐你脸上嫌腥。
几树新柳掩着的土墙出现在荒沟尽头。
我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