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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本非池中物,萧胤到底是萧翼的儿子,心机手腕比起他父亲,堪称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明人不说暗话。”沉默了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满脸冷然,知道自己在这一局已经输得彻底了:“陛下也知,没有兵符,这青州诸将即便是听卫王后人的调遣,也难保不会出现一两个害群之马,有所图谋。说到底,我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一个小小总管罢了。谁助我一血亡母受辱之耻,我便就为谁所用,竭尽心血,这个条件,够简单明白了吧?”
早前,他自认有能力统御青州的兵权,所以,待得萧翼死时,萧胤不肯认父,他便拨起了自己心里暗藏已久的算盘,将萧翼的死推到了萧胤身上。但谁知,这几年来,他竭尽心力,也不过只能稳住青州的局势,军营里的那些看似垂垂老矣的老狐狸们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而聂云瀚这样的小兔崽子也是蠢蠢欲动。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个总管,到底缺乏发号施令的身份,本打算借口造反而趁乱统御,谁知又兵败垂成,如今,倒不如知情识趣些,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
“你的意思是——”萧胤抬眼,望着尉迟非玉,嘴角浮现一抹笑。那笑,有他一贯的温文,却也藏着几分让人猜不透的兴味。
“同聂将军一样,我也可以助陛下得偿心愿。”尉迟非玉挺直了了背脊,语气不卑不亢:“聂将军要的是总管的位子,我要的不过是一条人命。”
“谁的命?”萧胤扬起眉,问得直接。
“北夷摄政太后贺兰贞的命。”咬咬牙,尉迟非玉双眸一黯,刻意压抑过的语气,特别冷淡。
“蓦蓦,你听清了么?”犀利的黑眸扫过来,萧胤悠闲的神态,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胆寒。顿了一顿,他冷笑着,满脸讥诮:“尉迟总管可算是开出条件了。”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的。高手过招,自然招招若风刀剑雨,蓦嫣觉得那些食物进了自己的胃,没有平素的畅快感,反倒有点沉甸甸的,胃也一反常态地抽搐着疼痛着。
要是每一顿饭都吃得这么刺激,长此以往,她不被整成胃溃疡才怪。
她明白,在卫王府的第一夜,依照萧胤的性子,自然是要与她同“睡”,以昭显那“非同寻常的关系的。所以,沐浴之后,丫鬟仆役将一切拾掇干净,她便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站起身,试着走了几步,觉得腿已经不复前一日的微微酸软了,也算是有所慰藉。
可是,当她做到镜子前面,就着被热气薰软的花胶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望着镜子里那张脸发呆时,有那么明显的感觉到说不出的惆怅。
瞧瞧那哀怨的眼神,那欲求不满而抿起的唇弧,甚至于那轻蹙的眉梢,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有怨妇相了。
瞧瞧,多销魂的一个怨妇呵,可某人为何就一点也不动心呢?
萧胤一声不响地进来,微微凌乱的衣衫,发丝上还轻轻地滴着水珠,显然也是刚沐浴过带着三分性感,七分慵懒。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世子身份的?”趁着他背对着自己解腰带的时候,蓦嫣心不在焉地抓过白玉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长发,一边却借着铜镜观察他的反应。
“这个很重要么?”萧胤眯起眼,解下腰带随手往床榻上一抛,转过身子对着她,保持浅浅的微笑,不显露半分讶异,只是不着痕迹地适时反击:“看来,蓦蓦你比朕知道得更早,也更详尽,不是么?”
这,倒是实话。
这个秘密,她二十年前刚刚出生时就知道了,而他,怎么也不会比她早吧?!而且,她还知道与叶翎有关的那部分,却不知,他又知道多少呢?
只不过,明知自己是萧翼的亲生儿子,却能对着她守口如瓶,真真正正做到滴水不漏,他,还真是心机难测呀。
“接下来,我该要做什么?”蓦嫣把手里的梳子啪地一声搁在梨花木的梳妆案上,将那首饰盒里琳琅满目的首饰拿出来,一一摆在桌案上,摆出一副鉴赏家的姿态,尽量问得漫不经心:“你不会真的要我潜入北夷去为尉迟非玉杀掉贺兰贞吧!?”
萧胤扬起眉,唇际是浅淡温柔的笑容,双目有着慑魂的凌厉,连话也说得理所当然:“难得尉迟非玉肯开出条件,而且,贺兰贞支持毁木赞举兵南侵,她若是死了,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蓦嫣有气无力地哀哀叹息,颇为不满地咕哝着:“shā • rén这种事,技术含量太高了,我可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蓦蓦,你未免太过自谦了。”睨了一眼蓦嫣,萧胤勾著嘴角,露出说不清是奚落还是嘲弄的笑容,神态轻松,和煦温和,仿佛就连泰山崩於前,也无法改变那笑意的慵懒。瞳仁深邃难解,像是不见底一般,他极慢地开口:“我记得,你在徽州借刀shā • rén,以聂云瀚之手除掉尉迟非驰的时候,可是信心满满,运筹帷幄,没让朕操过一点心的呀。”
“那个——”蓦嫣有点语塞,只好干笑着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此一时彼一时嘛,怎能随意相提并论?”
“你毕竟不擅调兵遣将,即便是有聂云瀚在,可他心机诡谲难测,若是真有战事发生,难保他不会在阵前倒戈相向。”沉默了好一会儿,萧胤开了口。他口吻极轻,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神色。在某些时候,他那双眼眸会变得格外黝暗深沉,让人深陷其中,只能选择臣服,没有丝毫异议的胆量。“如今,青州守将全都在忧心北夷进犯之事,倘若你真能杀掉贺兰贞,北夷必会大乱,也算是缓解了战事,有利于你收买人心。去到北夷,你不用担心,自会有人接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