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但最近艾伦已经不再通过安娜送来问候的字条了。
格蕾丝已经错过两次例行御前会议,第三次时他去了,一进门就控制不住地先去瞟艾伦平时的位置,看到他已经坐在桌旁。艾伦和其他人一起站起来向未来的王后致意,又和其他人一起收回目光坐回到座位上。
格蕾丝心里像被细小的针又快又密地扎了好几下,他这时才意识到,在他躺在床上养病的这些日子里,他想这个人的次数过于多了。这次换成他总忍不住偷瞄艾伦,而对方始终没有看回来。
会议讨论的是婚礼的细节,应当有多少花车、每辆花车应当由几匹马来拉、有顶还是无顶、应当有多少对漂亮的新人站在街边朝国王和王后的金马车抛掷花束。
他们说这些时,格蕾丝一直没有吱声,因为艾伦就坐在这里,让他亲自去讨论那场婚礼只会让他感到无地自容。更何况他对这些糟蹋钱的事本来就不关心。
而他也确实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
大人们早就将换王后的新闻公布出去了。格蕾丝看过官报撰写的文章,旧王后被写成顽固派与保守教士的核心,而他,格蕾丝,则成为改革派的代表。他们还给他起了新名字——进步的王后、平民王后、改革派王后。最终“平民王后”这个名字最受欢迎,便定了下来。
这是个聪明点子,比起改革派中的其他贵族老爷,格蕾丝无疑更容易招人喜欢。市民们还记得在复活节的花车上见过他一面,尽管对于他五官的记忆都不准了,但众口一词,都说未来的王后很漂亮。
一位大人将几份报纸和杂志推到桌子中央,说这是近期很受欢迎的刊物,都是私人出版物,里面有未来王后的画像。
格蕾丝拿起一份来看,余光瞥见艾伦也拿起一份。他看到艾伦翻看杂志的动作像是感到了无聊,潦草地翻了几下就扔回到桌上。
格蕾丝垂眸看自己手里的,因为羞耻而脸上发热。那画一点儿都不像他。
大人们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婚礼前游街的事宜。
“先生们,”艾伦终于开口,“有关婚礼的事可否暂时放放?我认为北方几省的暴雨更值得操心——”
他的话被一位大人打断了,“斯顿上校,自然灾害每年都有,这是当地领主要操心的事,而国王和新王后的婚礼才是我们当下最重要的任务——”
“阁下请让斯顿上校说完。”格蕾丝打断这位大人。
艾伦没有看格蕾丝,他直接念起文件,都是坏事,听得大人们直皱眉头。
北方几个省份发生了灾害性的暴雨,几乎所有晚收的庄稼都毁于一旦,准备冬天用来喂牛和羊的麦垛也都被冲垮。近半数的农民辛苦了大半年,等待他们的却将是又一个挨饿的冬天。
“土地收成不好,领主们收入下降,一定会想法提高税收,这对于本就挨饿的农民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而农村的粮食连年歉收,城市的面包价格必然还会大涨,对市民来说,这个冬天会比往年更难捱。我们在改革初期就允诺要让人们过得更好,如果要保住改革派的声誉,只靠一位‘平民王后’可不够。几场游街和一场婚礼的喜悦能维持多久?当市民们在平安夜对着空盘子挨饿时,他们会转而更埋怨我们,嫌我们把婚礼办得太奢侈。”
艾伦比较婚礼和救济金哪个更值得花钱,语气平静,就是在谈论公务。格蕾丝感到自己的心被他揉来揉去。
会议又进行了一段时间,大人们被艾伦说服了一部分,决定拨一些救济金,但婚礼也要好好办,最好能打造一辆新的金马车。
格蕾丝知道他们没有算清账。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
会议一结束,艾伦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格蕾丝觉得累,他还没有完全从生病中恢复过来,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而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司仪大臣一直在和他说婚礼当天穿裙摆有多宽的裙子,至少得要有多少条褶。格蕾丝最终站起身,不是休息好了,而是被他烦得忍无可忍。
他独自走在走廊里,感觉从没像此刻这么孤独,前后的路都没有尽头。
忽然,墙里伸出的一只大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嘴。与此同时,他被拽进与墙壁贴着相同壁纸的门里。门转眼便被关上,眼前完全黑了。
格蕾丝的心脏跳得飞快,以为遇上了刺杀。他来首都后听过很多这类故事,贵族被躲在藏衣室里的仇人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尸体的臭味从门缝散出来才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