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史湘云（七）

赵姨娘想找探春商量事情，自是不敢商量到贾母的院里去，只敢使了丫头请探春过去。

听得探春会过来，她把屋子烧得暖暖的，把平日里舍不得喝的铁观音泡了，又去厨房里讨了几样好茶果，倚着门望了又望。

丫鬟说姨奶奶这副急切切的样子不好，叫人看了笑话。她这才回了屋子，只一颗心七上八下，头也免不得往窗外探。

赵姨娘等了半个时辰，方见探春悠悠走来，进门就问道：“小鹊儿说你找我，有事儿？”

赵姨娘脸上的欢喜一滞，复又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姑娘了？傲得跟从太太肠子里爬出来的似的。要不是环儿说，这几日你对他很是照顾，回来了又三两回地念叨，我也不敢叨扰姑娘呐。”

瞧这话说的！探春忍气告诫自己莫与蠢人论长短①，只问：“姨奶奶找我，到底有何话说？”

“正要感谢姑娘呢！因着前些日子的事儿，环哥儿在这院子好没脸，去别的地儿人也捉弄笑话他，只在姑娘那里得了些尊重。这些天，他既亲近了姐姐，又得了好招待，心里就记挂上了。我就道，这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该有的样子。原大姑娘先还在家里的时候，待宝玉那叫一个好，把他照顾得那叫一个妥帖，行走坐卧不错眼地看着，大一点又给他启蒙。”

说道“启蒙”二字，赵姨娘停了一瞬，看了探春一眼，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停了半晌，才道：“姑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就想着还是算了。可这心里，又总是放不下。”

“姨奶奶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想怎样？”探春见不得姨娘这又猥琐又做作的样子。

赵姨娘闻言，愤然道：“我想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我个天生的奴才种子、下贱胚子，还能有甚作为？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却得管别人叫母亲。好不容易留个孩子在跟前，又生生让人看低了三分，吃穿用度竟不如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别的不说，就说你们几个，三四岁的年纪就启蒙了！环哥儿呢，眼看就五岁了，还成天满屋子乱窜，竟没一个人想着要给他请个夫子。我心里的煎熬，跟谁去说？”

她没法子想，又不敢跟太太提，只得托家里兄弟，好坏教环哥儿几个字、几句话，等老爷到她房里来，便叫环哥儿去问老爷这个字是不是这么写，这句话是不是这么说。

费了老大一番功夫，惹得老爷动了恻隐之心，才敢缠着老爷给环哥儿请个夫子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