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他把瑶琴从床底下拖出来,打开,珍惜地用软帕擦了擦。
之前查看的时候,他就发现上面有根弦儿断了。
依稀记得兰迟告诉自己,琴盒里都有备用的琴弦,断了一根弦不用怕,请人帮忙换上就好。
宋司谨摸索着盒子翻找起来。
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带着琴出门——其实出门是可以的,最近段灵耀管他管的没那么严了,可琴这么大,肯定没法偷偷带。
到时候也不好解释琴是哪来的。
很快宋司谨就找到了琴盒里的小暗箱,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备用的琴弦,竟还有个信封。
他拿出来一捏,就感受到里面放了不少东西,当下他的心就乱了,他猜这是兰迟特意留给自己的。
虽犹豫,惧怕其中有自己不想看到的遗言,但犹豫很久,还是选择打开。
先抽出来的,是一张银票。
后抽出来的,是一张薄薄的信笺,簪花小楷行云流水,一眼望去,不过短短两行字:若见此信,某必已故,无须怀念,自归去罢。
宋司谨轻柔细致地叠起这张信笺,心中苦痛与怨憎交缠,不明白兰迟为何要在一切结束后,又叫自己再纠结迷茫一次。
信封里还有东西,他怀着几分怨气把它们全都倒出来,那几张纸洒在床上,冬日淡淡的暖光透过窗棂照入,照的上头的小字清晰无比。
一眼望去,宋司谨再也忍耐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他捡起它们,呆呆看了几眼,终于确定一件事,无论兰迟骗了自己多少,无论兰迟心中什么更重要……他确实真真切切想要带自己离开。
那是一套□□明,加上银票,若宋司谨能想法子逃走,足以保证他过上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
宋司谨抬起袖子擦眼泪,把信封重新装叠藏好,他轻轻抚摸琴,摸着那根断弦,一时怅然难以自拔。
门忽然响起嘎吱一声,一道阴影顺着打开的门投入,直直盖到宋司谨身上。
宋司谨抬起头,脸上泪流不止。
段灵耀神情阴冷,缓缓走入:“那是什么?”
宋司谨轻轻摇头。
段灵耀却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兰迟给你的吧。”
宋司谨僵住,他藏不住自己的疑问。
段灵耀便大发慈悲为他解惑:“我说过,你根本不会撒谎,那个小矮子跟你接头的时候,我早就醒了。”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那为什么……宋司谨擦了擦掉到琴身上的泪。
段灵耀便歪歪头,故作天真:“谨哥哥哭什么?”
一种冲动在心头盘旋,宋司谨抽噎一声,连日不用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了略显沙哑的声音:“我哭,是因为我难受。”
“……”段灵耀提起一边嘴角,无声冷笑了下,他好像又有点被宋司谨气到了,“谁准你说话了。”
宋司谨抬起袖子,一边狼狈地擦着眼泪,一边难得有骨气地瞪他。
宋司谨知道此刻自己最好伏低做小请求段灵耀的宽恕,可他实在郁愤难忍,他控制不住自己,根本停不下来地说:“那天晚上,我也很难受,因为我觉得有一个对我好的人没了。现在我很难受,是因为我知道真的有一个对我好的人不在了。”
“够了!”段灵耀面露愠怒,几步上前。
见他想夺自己的琴,宋司谨把琴放到床上,一个冲动站起来,用力推了一把段灵耀,然后张开手臂挡在床前。
段灵耀压根没想到他敢做这种事,猝不及防被他推的往后趔趄两步,停下了,一双眼震惊得圆溜溜,他不可思议地反问:“你推我?”
宋司谨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紧紧咬着唇抽泣。
段灵耀怒极反笑:“你为一个死掉的奸夫推我?!我想着叫你这段时间心情好点一直忍耐,结果你为了一个利用你的死人哭成这样——宋司谨,是我这段日子对你太好,叫你胆子都长这么大了吗?别给脸不要脸!”
宋司谨一抖,刚升起的勇气又缩了回去,但还是忍不住反驳:“他不是奸夫……”
“不许说话。”
段灵耀气冲冲走近,见宋司谨又要拦自己,干脆伸手扣着他的腰,提起来,放下去,宋司谨就被他放到了他身后。
段灵耀抓着琴就要往地上扔,宋司谨惶恐地扑到他背上:“你别这样,小公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段灵耀扭头看他,磨着牙,笑容扭曲:“你对他有够真心实意的呀,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怎么说的,谨哥哥,你是打算再被教训一次么——还有,别再说些讨人厌的话。”
他力气实在太大,宋司谨夺不过来,就伸出双手紧紧抱着琴。
“宋司谨,你松开!”
宋司谨再也忍耐不住,大哭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说话!”
哭声沙哑又脆弱,成功让段灵耀的手停了下来。
他看向宋司谨,面无表情,眼神幽深。
这是宋司谨第一次哭的这么大声,以前他哭的时候,总是闷闷的,或者小声啜泣,很像是怕打扰到别人。
可现在他哭的什么都顾不上,他泣下如雨狼狈不堪,其实这样很不好看,美人默默哭泣梨花带雨才惹人怜惜,可段灵耀看了,却渐渐松开那把琴。
宋司谨把琴紧紧抱在怀里俯身痛哭。
“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明明说了的,你、你就是不信……”
他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段灵耀的怒气都有些提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哭声小了些,段灵耀抱着双臂在旁边来回踱步,见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自己,气哼哼一声,蹲下来,抓着胳膊把人往上拉。
宋司谨下意识摇头。
他哭了个痛快,后怕姗姗来迟,情不自禁发抖,身子往回缩,生怕段灵耀怒极做出点什么来。
“哭够了?”
段灵耀在他头顶凉凉地问。
宋司谨抱着琴缩成一团不敢吱声,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虽然清瘦,个子却不算矮,这样软弱的缩着,叫人看了更想欺负。
段灵耀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欺负人的念头,冷声问:“你说他不是奸夫,那我看到的又是什么?不是奸夫,你为什么要把他的雕像放在怀里贴身带着!”
宋司谨委屈咬唇:“那个是想送给他的,当时没来得及送出去,我看到起火,就放到身上了。”
“好哇,果然是你们的定情信物,还敢说不是奸夫!”
宋司谨茫然地抬起脸,偷偷看了眼段灵耀,段灵耀咬着牙,疑惑、恼怒,正气鼓鼓地掐自己腰。
宋司谨比他还要疑惑,他忍不住问:“为什么礼物只能送给奸夫,小公爷,你没有朋友吗?”
段灵耀:“……”
宋司谨抬起袖子擦脸,委屈巴巴:“兰迟那段时间心情不好,他教我弹琴,他对我很好,我也想对他好。我没什么别的送的出手的,只有雕个小木人。”
段灵耀脸上的恼怒逐渐凝滞,他用力咳嗽几声:“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