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这当然并不是言布布人生当中看的第一个男人的身体。
她是一名护士,日常就是帮病人打点滴、换药、拔管、打针……她看到的都是病人最私密无助的一面,每次工作,想的也都是要尽心尽力多照顾病人一点。
也因此,在这些时候,就算男病人在她面前脱光了,她也不会有其他反应和想法。
就像帮女病人看诊开刀时的惠熠一样,他们是医护人员,天职永远不会带上任何多余色彩。
但现在,是她的私人时间。
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为之心动的人。
当他只是在她面前褪了半身衣物,她的大脑便已经紧张得一片空白。
更何况,这是她头一次看到别人身上有这么大面积的纹身。
还是在惠熠的身上。
那个在所有人眼里正经稳重,看上去好像完全不会喜好这类的惠医生。
脱下白衣的他,在她的面前,从此以后又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海边一直坚持穿着防晒泳衣,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见她在后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背对着她,低声开了口,“担心你看着会害怕。”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纹身,震惊之余,又忍不住想要凑近看得更仔细一点儿。
于是,身随心动,她往前了一步,一伸手,指尖就触到了他后背上的皮肤。
惠熠感觉到了,略有丝怔愣,嗓音更低哑了些:“……真不怕?”
言布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发烫的,但好像哪一处都烫不过触碰他皮肤的手指。
因为在她的指尖下,是他线条漂亮的背部上那无边云图。
云图的最上方,是一座灯塔。
灯塔上有袅袅烟雾,雾气从塔顶向上蔓延,边缘略微过了界,所以她才会从正面隐约看到。
在灯塔的下方,是一片海。
海的波浪,被纹得栩栩如生,浪花弯曲的边缘上,甚至还有一只展翅的海鸥。
言布布的手指,随着她的目光所及,一路往下。
慢慢点过灯塔、雾、海浪,再到那只海鸥。
最后,落在了那个她一眼就认出来的人像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这是波塞冬吧。”
背对着她的惠熠喉结轻滚,“嗯”了一声。
海神波塞冬。
长发长鬓,手持三叉戟,面容严肃,身材精壮雄伟,带着强有威慑力的气场。
她上学那会儿念文科,尤其爱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什么中国古代野史、北欧神话、古希腊神话……都是她所涉猎之一。
当时在看古希腊神话时,她就对海神波塞冬印象颇深,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刚刚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背后纹的人像是谁。
传言波塞冬是宙斯和哈迪斯的兄弟,他拥有着浩瀚无穷的力量,挥动三叉戟时能轻易引发滔天巨浪,将万物打得粉碎;可只要他有心控制,汹涌的海面又会瞬间变得无比平静,所以他深受海员和渔民的爱戴。
波塞冬是海的主宰。
“这是我从五年前开始纹的。”
他感受到她盯着波塞冬看的目光,这时低声开口道,“当时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直往这儿跑了,有天晚上心血来潮,就去找朋友做了这个。”
言布布低垂着眼眸,看得格外仔细,也不做声,难得不像平日里那样上蹿下跳地聒噪,似乎是完全被他身后的云图所唬住了。
惠熠也不催促她,任由着她在后面细细地看、缓慢地……摸。
又过了片刻,她干着嗓子问:“纹你这片纹身,需要花多长时间?”
他想了想:“一次好几个小时吧,趴得人都麻了。”
她听了这话,忍俊不禁,人也变得没方才那么紧张了:“啊?你还不止纹了一次?”
“嗯,第一次只纹了半个波塞冬。”他说,“你知道的,我随时可能会被叫去做手术或者开紧急会诊,纹身用的都是碎片时间。”
“海浪、灯塔之类的,都是之后再慢慢加上去的。到了今年年初,才形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片纹身,不得不说是极其精致的,几乎和他的每块肌肉线条都映衬得相得益彰,一看就纹得极其用心。
五年累积下来,也是真的投入了不少功夫和精力。
言布布看着这片浩瀚的惠式云图,冷不丁说:“你前面说,纹身师是你朋友?”
他很诚实:“对,是个女孩子。”
她听到这话,忽然有一种奇怪的专属于女孩子的第六感:“前女友吗?”
惠熠眼眸一闪,勾起了嘴角:“不是。”
“她是我朋友推荐的纹身师,后来也成了我朋友。她的确向我表露过好感,不过我拒绝了。”
他将一切都说得坦坦荡荡,没有半点隐瞒。
言布布也是个直肠子,嘴巴永远比脑子动得快:“为什么拒绝?”
他笑意更浓:“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女孩子。”
说完,他顿了顿,低声而诱人地补上了两个字:“以前。”
这句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异样的安静。
她的手指依然落在他的背后,在听到那两个字后,她觉得他的皮肤仿佛能够因此而灼烧到她的指尖。
滚烫又热烈。
就像是,他内心的所有情感,都通过四肢百骸流动到他的皮肤上,最后再统统传递给了她。
她也完整地接收到了。
我以前,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女孩子。
但现在不是了。
因为你。
身上的湿衣服这么黏糊着,人应该是感到越来越冷和不舒服的,但言布布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这些了。
她看着面前男人宽厚的背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
有时候,人的冲动,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即便事后想起来,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把自己拍到墙里去。
但那一瞬间,已经改变了原有一切既定的轨迹。
“言……”
惠熠刚想叫她进去洗澡,下一秒,他眼睛一眯,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地黯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此刻竟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后背。
柔软、湿润、温热。
是她的唇瓣。
言布布微低下头,吻上了他背后的波塞冬。
四合院,东厢房。
孟恬一看到江挽川微妙的脸色,立刻把嘴里原本想形容俞也的那句“黄金比例脸”吞了回去:“跟你比那当然还是差点儿。”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俯低身子,慢慢地朝她压了过去:“差多少?”
孟恬喉头一紧,往床头缩了缩:“差……”
“我本来是想着,你人舒服点了,这会儿带你一起去找下你们房东,和她商量窗户的赔偿费用和之后你住在这里的一些事项。”
她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企图挣扎两下:“走,我现在就可以去。”
“……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江挽川漫不经心地挑了一下她的发尾:“既然你现在都有力气夸别的男人了,那是不是也能有力气陪我做点别的事儿?”
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因为孟恬夸俞也长得好,而有些吃味,似乎是想对她动些别样的小心思。
但他到底还是惦念着她的身体情况,最后只是注意分寸地抱着她,去逗弄她最敏感的脖颈和耳垂,并在她耳边说些热烈的、她羞于去听的低语以示惩罚。
但孟恬向来极其怕痒,他只要这么轻一逗弄,她就已经招架不住,节节败退,最后湿着眼睛朝他连连撒娇,说尽了好话,才引得他提前收手。
“好看么?”
江挽川匀了因为逗弄她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的气,伏起身,浅笑嫣嫣地看着她。
“……不好看!”她红着脸,难得声音都大了点儿,“谁都没你长得好看。”
他满意地将人从床上抱起来,搂在怀里亲了亲,嗓音低哑又性感:“乖。”
孟恬在心里流宽条泪。
自己的大明星男朋友是个表面看上去正经严肃,实际上却藏着层出不穷的坏心思的大魔王这件事,她是真的有苦难言。
痛并快乐着的极致体验可谓就是如此了。
俩人一起去浴室冲了把澡,她换了身衣服,由江挽川寸步不离地陪着,一起去找葛星宜。
却没想到,俩人进了屋,迎面就看到俞也正坐在葛星宜家的沙发上。
孟恬一看到俞也,瞬间头皮发麻,想到了自己刚才就因为这么随口夸了他一句、便在家里被江挽川压着各种逗弄的情景。
而江挽川对上俞也,神色也同样起了变化。他还轻轻地蹙起眉,似乎在回想些什么。
至于在他们俩身后的葛星宜,脸色已经微妙得无法言表。
毕竟,她刚才可是亲耳听俞也说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男朋友”这句话的。
老天爷,这还叫她怎么冷静得下来?
一时之间,一室四人面面相觑。
葛星宜原本指着孟恬他们俩过来,可以稍许抢救一下她和俞也之间那一言难尽的气氛。却没想到他俩来了之后,屋里的氛围竟然变得更古怪了。
她也一时给整不会了。
最后,谁能想到,竟然还是在沙发上的俞也率先打破了沉默。
只见他放下了手里的可乐,冲着江挽川一抬下巴,语气又冷又欠:“我和你有仇?”
而江挽川看着他,居然没有立刻否认这句问话。
旁边的孟恬脸都绿了,刚想说些什么来挽救,就听到江挽川淡声说:“没有。”
孟恬刚松了半口气,却听到他又开玩笑似的补了一句:“但也算结了半根梁子。”
……
孟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俞也眯了下眼,语气更冷了,还带着丝发自天灵盖的疑惑:“……我认识你?”
这个院里的人都见过江挽川,也知道他是谁,所以他出孟恬屋子的时候坦坦荡荡,口罩帽子之类的遮掩物一样都没戴。
早上在孟恬的屋里,俞也虽然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但也和他打过照面。
按理来说,就算不是生活中那种认识,单凭他这张在大街小巷的广告牌上随处可见的脸也该知道他是谁。
站在后面的葛星宜这时忍不住了,走过来横插在他们之间,意有所指地给俞也递话:“你没看现在在热播的悬疑电视剧《双面犯罪者》吗?”
俞也摇了摇头。
“《逐风》呢?”
葛星宜又报了个由江挽川主演的,几乎全国上下家喻户晓的电影名。
“没。”
“……”
到最后,葛星宜放弃了,直接没好气地给他捅破窗户纸:“这是江挽川,时下最火的超一线男明星。”
傻子!什么出名的电视剧电影都不看,这么个大明星你都不认识!你是山顶洞人吗!
哪料,俞也这破直脑袋听完后,愣是对着江挽川来了一句:“所以呢?我就该认识男明星?”
“……”
葛星宜当场去世。
请问,这人是怎么能一路顺利地活到现在,没因为这张嘴被人打死一万次的?
俞也话音刚落下,旁边的孟恬倒抽了一口凉气,条件反射一把抓住了江挽川的手。
见到江挽川的人,反应大都和她的心理医生杨医生那般,崇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刻贴在江挽川身边,和他来个百十张合影。
像俞也这样,非但没给好脸,还句句冲着脑门来、不打弯儿的,她真是头一次碰见。
关键是,看着也不大像是故意的。
似乎是真没看过任何大热的电视剧和电影,也真不认识江挽川这个人。
那他平时待在家整天在干什么呢?怎么跟个与世隔绝的世外高人一样?
江挽川盯着俞也看了几秒,似乎是都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这时拉着孟恬在他旁边的那张沙发上落了座。
末了,江挽川和和气气地说:“你好,我叫江挽川。”
“你不需要认识我,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俞也听了这话,沉默了下来。
葛星宜低头一看他那张冻人的脸色,就感觉他下一秒好像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于是,她也没多想,这时直接紧贴着他坐下,在旁边悄咪咪地给他来了一肘子,示意他赶紧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下去。
俞也接收到暴力讯号,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两秒后,他抱着手臂往沙发靠背上轻轻一靠,还真闭了嘴。
孟恬将这俩人之间的互动看进眼里,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葛星宜好像驯兽师。
至于这兽是谁,懂的人懂。
葛星宜这时也已经因为刚刚这两个男人之间破朔迷离的对话,暂时忘却了方才自己和俞也之间的修罗场,转而关心起孟恬来:“甜甜,你身体舒服点儿了么?”
“舒服多了。”孟恬笑了笑,“睡饱了,事情解决也安心了。宜宜,谢谢你和布布还有惠医生他们这么关心我。”
江挽川望着她,也语气温和地开了口:“葛小姐,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甜甜的照顾。”
“分内事。”她摆了摆手,“我已经把大家都当作了自己的朋友。”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更暖了些:“现在院子里多了你们在,我觉得很热闹,也很开心。”
俞也原本没什么表情地靠在旁边,听到这话,他目光动了动,继而不动声色地落在了葛星宜的侧脸上。
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隐隐会有酒窝浮现,很是可爱。
她虽然平时看着脾性和气温柔,对人总是在笑。但当她脸上没表情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她在忧虑走神。
就像是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是过得如表面上那么开心。
江挽川带着孟恬过来找她的目的很明确,主要就是谈东厢房窗户的赔偿费用,以及因为孟恬的心理身体情况,之后他会采取的一些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四合院的保护手段。
比方说,日后整个四合院周围,都会有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地守着,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就会立刻采取行动。
又比如,之后四合院的门禁机制可能得暂时取消。因为江挽川拍戏的时间不定,有时候有夜戏,可能赶到院子的时候都要深夜了,但他当晚又必须要亲自陪在孟恬身边,所以他得进院子来和助理交接班。
比起让葛星宜交给他四合院大门的钥匙,那更合理的,应该就是让他的安保人员日夜守着不上锁的大门,保证院里的孟恬和所有人的安全。
葛星宜对他提出的这些并没有什么意见,相反,甚至还觉得他动用了他的力量替她守了整个院子:“这么想来,我们大家都沾上甜甜的光了。”
“哪有。”孟恬连连摆手,叹了口气,“宜宜,我真的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葛星宜在说话间,也在微信里问了言布布和惠熠的意见,但他们俩都没回消息:“晚点等他们回来我和他们俩解释一下,他们应该也都会同意的。”
江挽川这时说:“葛小姐,因为我的缘故,的确为你和其他租客带来了不少不便,请允许我和甜甜在房租上稍作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