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禁林
处分定下来了。大伙儿心情都很糟糕,原本晚上是有一场宴会的,然而他们却不得不远离庆祝的人群去接受处罚——这还不算太坏,最糟的是,他们要去禁林。
茱莉对禁林的可怕早有耳闻。学校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把禁林渲染成一个恐怖的所在,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会警告学生,那片神秘的森林里存有许许多多最恐怖的生物,如果不想丢掉性命就不要以身试险。
“禁林?我去过好几次了,”得知他们被罚去禁林关禁闭的斯图尔特幸灾乐祸的说,“也没什么太吓人的,嗯?不过就是有巨型的食人蜘蛛啦、茹毛饮血的狼人啦……喔,如果你们运气好的话,遇见什么未知的鬼怪也不是不可能嘛。”
茱莉不愿意去想象那片黑黢黢的树林子里究竟有多少骇人的怪物等着她,她把满腔怨气发泄到了詹姆身上,后者心情也极为恶劣,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吵起嘴来,
“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再说了,你们只是关禁闭,我们可足足扣了200分!格兰芬多本来位居第一的!现在可倒好,直接掉到第四了,你们反而一跃成了第二!”
“那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们的牺牲?”
“最让我不爽的是,斯莱特林现在是第一!”
沉默了一路的雷古勒斯幽幽地开了口,“格兰芬多的牺牲精神令人感动。”
“阴险!”
“是你们自己把分弄丢了。”
“斯莱特林也丢了分!”
“哦,远没有200分那么让人记忆深刻。”
“好啦,都别吵啦,”押着他们去关禁闭的费尔奇露出阴险的笑容,“你们都为各自的学院争了光,所以我们要奖励你们。真不错啊,请尽情享受吧。”
费尔奇迫不及待的把他们领到了海格的小屋。这个由木头和石块搭建的房子位于禁林的边缘,带有一个宽阔的院落,堆放着橙色的南瓜和一些脏旧的杂物。因为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巨人,所以这间房子也又高又大。大概是年头久远的缘故,整个小屋很是破旧,木头发黑腐蚀,爬满了墨绿色的常春藤,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洞穴。将近傍晚,破裂的小窗透出昏黄的光,烟囱里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想必海格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他一直都住在这吗?”茱莉问,她很佩服海格一直守在危险的禁林边上。
“当然,他是猎场看守嘛,”詹姆说,他气已经消了,而且还对即将到来的禁林的冒险燃起了热情,“他已经在这待了十好几年了。”
“可是,他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孤独了?”阿兰说。
“一点也不,”莱姆斯回答,“整个林子里的神奇生物都是他的好朋友。他还养了很多宠物呢。”
“他深爱那些神奇生物,”西里斯接道,“一种狂热……就像詹姆对伊万斯。”
这个比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了解到海格对神奇生物有多么热情了。
“你们以前来这关过禁闭吗?”埃姆里斯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下了脏衣服。
“来过好几次了,”彼得说,打了个寒颤,“林子里很黑。”
“哦,我们又不是不会‘荧光闪烁’,”西里斯不屑一顾,“我们每次都护着你在中间,而且你每次也都没被什么怪兽叼走。”
“噢……是。”彼得小声说,好像有些尴尬,他不再说话了。
“你们每回来,都做些什么?”雷古勒斯问,望着小屋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森林若有所思。
“玩啊,”西里斯耸耸肩,“好玩极了。”
费尔奇领这一帮孩子进到院子去。海格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牵着一条个头很大的狗,吐出鲜红的舌头,呲出长长的獠牙。
海格的装束总是差不多的,身穿一件深棕色的毛皮大氅,随随便便地敞开怀,露出咖色的灯芯绒马甲,一条坚实的黑皮带捆住了他壮阔浑厚的肚子,巨大的双脚穿着两只同样巨大的短靴,鞋面上还沾着泥巴,好像是刚刚才走过湿滑的泥地。
他见他们来了,便站起身,把一个冒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羽毛的箭筒背在身后。可想而知,里面装满了箭。
“我把他们带到了,”费尔奇再度清点了一下人数,唯恐谁再趁着他不注意偷跑了,“一共8个人。”
海格环视了这一圈人,有点惊讶,“哦!我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多人去禁林,简直可以组成一支小队了。噢!快来,孩子们,别在雪地里站着了,进到屋子里。”
费尔奇的脸拉的很长,他不快的说,“用不着和他们这么客气,他们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为他们犯下的错买单。”
海格也同样不快的回答他,“我知道。现在开始就交给我,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费尔奇气呼呼的走了,金黄的夕阳下,他秃顶的大脑袋一下下反着光。他没有回头,因此他没能看见詹姆和西里斯在他背后扮鬼脸、吐口水。
“我一猜就是你们,”海格快活的转向四个掠夺者,对他们眨眨眼,“他们又罚你们禁闭了,恰好我这里有点事儿……”
“这是我最喜欢的禁闭方式!”詹姆说。
“晚餐没来及吃,是不是?我煮了一大锅汤,又做了几个馅饼,”海格说,又把箭筒放下了,“那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再上路。”
“哦……”
茱莉很奇怪,明明有丰盛的晚饭可以吃,詹姆他们却哭丧着脸,比站在麦格教授面前受训更愁苦。
“说的好像我们要去那边了一样。”阿兰嘀嘀咕咕,这时海格养的那条大狗正在嗅闻他的裤脚,这条狗布满褶皱的嘴巴在往外淌涎水,阿兰皱了皱眉,把脚缩了回来。
“它是牙牙,”海格慈爱的抚摸着狗脑袋介绍道,“我的老朋友了,岁数有些大了。”
茱莉也蹲下来摸了摸牙牙,牙牙友善的舔着她的手心,茱莉痒得笑了出来。
“它很可爱,”埃姆里斯说,也像茱莉一样摸着狗的背,他知道狗最喜欢按摩哪里,“皮毛很漂亮。”
“哦!听你这么说,牙牙会很高兴的,”海格笑了,他自己也很高兴,“来吧,都别傻站着了,进屋子里吧,我们先吃饭。”
“哦不!”詹姆如临大敌,他往常一直是英勇无畏的形象,现在却退缩了,迟迟不敢往前走。
“怎么了?”茱莉问,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詹姆小声对他们说,“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挤进屋内,和外面不一样,屋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有这么一个房间。整个房间乱糟糟的,摆满了东西,他们无处插脚,再加上海格这么一个大块头,更是被塞的满满当当。
屋子的陈设非常简陋,没什么华丽的东西装饰。炉子上烧着一只磨得锃亮的黄铜壶,正刺刺拉拉的响;墙上挂着几串黑糊糊的腊肉和香肠,还有一只羽毛鲜艳的野鸡。家具都很大,几只椅子拼起来就是一张常人用的床了,更别提墙角的那张大床,完全可以容纳他们8个人。床上盖着一床五颜六色的拼接被,也许是被耗子啃噬过,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窟窿眼。
“来尝尝熏肉……还有我学的新菜,我看了书,自己试着做的。”海格热情地招待他们吃晚餐,他从炉灶上取下他倾注心血的菜肴,端到那张巨大的圆桌上,一一分发。
茱莉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鼓鼓囊囊的馅饼,它是紫色的,夹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和两三片绿油油的什么东西。她又举起汤碗,里面盛着干硬的水泥似的灰色东西。
海格咬了一大口馅饼,“我好像有些进步,那本书挺管用的。”
茱莉想起比阿特丽丝的那本美食教学,她问,“是《魔法厨房》吗?”
“没错,”海格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梅林知道,那本书可卖的不便宜!你们怎么不吃?你们得好好补充体力,晚上有我们忙的啦。”
茱莉注意到,詹姆、西里斯、莱姆斯和彼得,这四位无所畏惧的掠夺者都显出惊恐的神色。
在海格的催促下,他们只好把这看上去不同凡响的食物送进嘴里。
茱莉觉得味道还不错。她吃的津津有味,吃到一半时,她抬起头看向四周——让她吃惊的是,大家的表情都很古怪。
詹姆眼泪几乎都出来了,他挤出一个笑容,偷偷对茱莉他们说,“你们现在懂了吧?”
“懂了,”埃姆里斯镇定的回答,他捂着嘴,偷偷把食物吐到手心里。而阿兰则努力把充满了血腥味的生肉咽下嗓子。
“太难吃了。”在他咽下去后,他含着眼泪说。
而掠夺者也不大乐观:西里斯似乎是强忍着不吐出来,莱姆斯的脸色发青;彼得一边吃一边吐。
他们吃的馅饼,是某种动物的内脏和一种味道苦辣的蔬菜混合而成的馅料,因为火候太大,还冒着一股臭油的味道。而那碗固体的粥像石头一样坚硬,阿兰用勺子挖了半天,才挖出了一点碎片。
这顿晚餐只有海格和茱莉吃的很香。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个人的反应并不怎么太剧烈,那就是雷古勒斯。
“哦,你看起来没什么事。”西里斯看他的弟弟面色不改很是惊讶。
“我尝过比这更奇特的食物,”雷古勒斯说,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茱莉,“终生难忘。”
他们“享受”过晚餐,禁闭正式开始了。
海格重新背上了箭袋,还戴上了一柄巨大的□□。
“好啦,现在我们要到林子里去,”海格大声说,“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清理蜘蛛网,嗯,要知道那个网黏性极强,会困住一些路过的人或动物……我们人这么多,就分为几组行动吧,最好是高年级的各带几个低年级的……当然啦,你们可以自由分配。”
他们按海格的要求分了组。四个高年级的,也就是四个掠夺者分别选了他们照顾的人选。詹姆和埃姆里斯,莱姆斯、彼得和阿兰,剩下一个西里斯,他慢慢悠悠的向茱莉和雷古勒斯走来。
“我来‘照顾’你们,”他说,语调很懒散,“不得不说,和我在一起很安全。”
“谢谢。”雷古勒斯说,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好,如果遇见了什么麻烦的事儿,”海格再度提醒道,“就按照我刚才教你们的方法——发射红色火花。”
孩子们异口同声,“知道了!”
一切准备就绪。海格领着这群孩子,进了那个神秘的禁林。
他们追着海格踩出的雪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及腰深的雪地里跋涉。他们还没等义务劳动就已累得精疲力竭,体力不支,差点陷入这白色的沼泽。
他们弯弯绕绕地走了很久,渐渐深入了森林的内部。林子里光线越来越暗,吹起一团淡紫色的烟雾,像是男士们手中的雪茄喷吐的烟圈、女士们华美的纱罩飘飘忽忽,遮蔽了视野,什么都看不大清楚。金红的太阳一点点往下沉没,夜晚即将来临。
他们的周围是参天古树巍峨的身躯,手臂健美有力,腰身粗壮结实,人在它们的脚下渺小的有如一只虫蚁。
这是一片尚未遭受人类抢夺、奴役、盗取的原始森林。这里的树木都很有年头,具体的年岁已不可考,大概要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树的种类极多,橡树、榕树、松柏、合欢……有的叫不出名字,形态奇特,似乎是禁林里特有的蕴含魔法的树种。颜色也各种各样:青色、赤红色、深黑色、深紫色……无一例外的是,苍老但雄健的身体遍布深深的皱纹,这是自然之母一锤锤一刀刀锻造凿刻的历史,每一道细小的纹络都是一段文字。他们抚摸着这庞大的密文,心里也油然生出敬意。
除了海格巨大的脚印外,他们还发现了很多动物留下的蹄印。海格给他们分析讲解,哪些是鹿、狐、兔、狼、野猫留下的,哪些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斗,哪些是惊险的追捕,哪些是一对爱侣的闲情漫步……这片广袤的森林不知发生了多少趣事,孩子们越听越兴奋,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受罚的,更像是一次特别的郊游。
“这个脚印很不一样,难道这里有野马吗?”茱莉指着一串马蹄形脚印问道,这些脚印都很深,似乎脚印的主人在此伫留了很长时间。
海格认真的察看了一会儿,肯定的回答,“我想这个应该是马人留下的!他们昨晚又出来观星了,噢,说实在的,他们每天都要看那些星星。我敢说,他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头顶。保持一个动作可真累,不是吗?”
“马人?”
“是啊。你们学过的吧?”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埃姆里斯流利的背诵出马人的知识点,就像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他们崇拜自然,遵照传统使用弓箭作为武器。通过观测星星来占卜。”
海格赞赏的看了一眼埃姆里斯,“噢!你学习肯定很用功。不错,他们很聪明,心地也很好,不过,占卜啊,”海格哼了一声,“甭指望能在他们那能得到什么清楚的答案,他们总是不把话说明白,全靠你自己瞎猜。这一点真讨厌……对了,如果你们遇见他们的话,说话要多注意,他们不喜欢别人想着,“利用”他们,无论是不是有心还是无意。而且他们坚持认为,整个禁林都是他们的地盘。我们都是外来者。”
孩子们点头答应,表示记住了。
“这片林子有很多危险的生物,”海格接着说,“要时刻小心……”
“狼人在满月会不会出来袭击人?”埃姆里斯问。
“我想会的,月圆之夜,狼人很危险。”莱姆斯微笑着回答。
他们接着深入森林,下到了一个平坦的谷地,又越过了一条结冰的小河,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此时天已经快黑了。
“好啦,现在我们开始干活儿。蜘蛛们都冬眠了,趁着现在清理它们的网……”海格指指不远处一个枯朽的树干上垂吊的,像纱一样轻薄的银网,这只巨网几乎把整个树都覆盖了。
“清理蜘蛛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费时费力,它们的网很结实,用扫帚是破坏不了它的,用水效果也不理想……我们不敢让你们用火,太危险了……千万不要直接触碰它们!你会被牢牢黏住,怎么也弄不下来,我去年就吃过这亏……”
“后来你是怎么脱身的?”茱莉问。
“哦,这个嘛,”海格含含糊糊的回答,“你们知道的,在这林子里我有很多朋友……包括蜘蛛。”
阿兰小声说,“难道他和大蜘蛛有交情,才没被当成晚餐吃掉?”
“不知道,”莱姆斯也小声回答他,“不过他说过他以前养过一只蜘蛛。”
“我听到过一点传言,”詹姆神秘兮兮的说,“他是因为那个蜘蛛才辍学,变成猎场看守的。”
“我想起来了,当年那个案子,学校还存了部分记录,”莱姆斯皱着眉思考,“可明显这事还有很多疑点呢。说真的,他们对海格真不公平……”
海格正在给他们讲解破坏蜘蛛网的方法,他们只好把心思放回劳动上。
“找到网的起点,然后,掐断它——”海格用他不离身的粉色雨伞小心翼翼地挑断了一根银线,“网就消失了。”
果然,网像蒸发的水雾倏忽不见了。
“你们就在这一片区域活动。以那一条黑线为界限,”海格指向对面小山坡绵延的一溜黑色小树,“千万不要越过那边去。很危险。还有,晚上你们可能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要听它们说话,也不要注意它们,问你们问题的话,装作不知道。”
“鬼吗?”茱莉问,她真希望自己会隐身,这样鬼就抓不到她了。不过,或许向詹姆借用隐形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噢,不是鬼,”海格皱着眉,有些迟疑的说,“大概是一种精灵?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遇见过好几次了,只要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就没什么事情儿。它们很喜欢恶作剧,把人带到断崖……带到冰窟窿边……然后……”
海格没接着说下去,但是他们已经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我们分头行动,”海格说,“我跟詹姆这一队。我不会离开你们太远的,记得,遇到麻烦事打信号,噢,我们不如练一遍。都拿出魔杖,像我这样,一挥——”
大家都掏出魔杖,茱莉也跟着往衣兜摸去。让她惊恐的是,衣袋空空荡荡。她翻来找去,摸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忘记了她的魔杖!
她惊叫一声,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她。
“哦,你怎么了,茱莉?”海格问,这一路上,他已经和茱莉很熟悉了。
“我忘带魔杖了!”茱莉欲哭无泪,“我本来想着要去取的——篝火大会——”
“别担心,要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儿,打信号的话,靠我们就可以。”西里斯说,一边挥动了一下魔杖,杖尖射出一只尖声嚎叫的红色火球,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过后,它等不及窜上了天空,漆黑的夜幕上绽放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西里斯看茱莉仍然担惊受怕,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保护你的。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事儿,大家一起逃跑,谁也不会丢下的。”
“我也会帮忙的。”雷古勒斯说,他面无表情。
茱莉稍微放下心。于是大家便分头行动。
西里斯、雷古勒斯、茱莉三人往一处松木林走去,这里结满了蜘蛛网。他们按照海格教给他们的方法清理蛛网。
茱莉有点后悔和这对兄弟分为一组。他们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几乎冷到了冰点。茱莉只好默默干活,一边偷瞄着雷古勒斯。他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对她感兴趣的样子,而且他的话比平常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