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白玉非菩提(10)
有时候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愚蠢,还是别人实在太聪明。
“师父死了,他在死前解散了恕谷。”诵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神说道。
时隔许久,仍然心如刀绞。
“原因呢?”潋月问道。
“师父是寿终正寝,但他原本可以活的更久一些。”诵握紧了拳头深呼吸,别开了视线带着些难堪道,“当时我与巫厥道别,他却以恕谷众人为威胁,让我此生只能留在他的身边,我将此事告诉了师父,他才会做出如此决定,让恕谷众人失去安身之所。”
“所以你想他死?”潋月问道。
诵缓缓抬头,眼眶微红:“是。”
他想让他死,他从不知自己也会这样心狠,但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会了结,恕谷之人再不必面临危险。
他自己做的孽,他自己去终结。
潋月神色略有些微妙,开口问道:“怎么做?”
对面的人深吸气道:“此事国师可会阻止?”
“不会,但我想对你说,刀剑对他无用。”潋月捻着杯子道,“你若是想趁着与他欢.爱之时捅他一刀是不行的。”
“为何?”诵眉头紧缩问道。
“演技太差,你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潋月看着他道,“行动有丝毫反差,都会被他察觉,一旦失败,以他的心性未必会杀了你,却会把你囚禁起来,完全落于他的掌控之中,吃药也好,控制心神也好,都会彻底沦为他的玩物。”
诵的浑身都有些颤抖,若真的拼死自己他自然无所畏惧,可若被人控制到那种地步,当真是生不如死:“那我该如何做?”
潋月轻托着腮笑着打量他道:“你在问我吗?我好歹也是巫地的国师,有何理由要帮你弄死大王子?”
诵看着他的笑容觉得背后有些毛,但他知道,他想要达成目的,必须要此人的帮忙,只有他能帮他达成:“处理掉他,你扶持的另外一人就能登上王位。”
“不论谁登上王位,我都是国师,天下皆会尊我,你为何以为我会趟夺权那淌浑水?”潋月问道。
诵发现自己的手上没有任何筹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是:“……您能在此处与我说话,想来不仅是想看戏。”
他不知道这个人想做什么,他只能穷尽自己的一切。
“不,我就是想看戏。”潋月放下了杯盏笑道,“我就是喜欢看有情人撕破脸的戏,曾经那么亲密,后来却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不奇妙吗?”
诵的呼吸颤抖,因为对方说的就是他们,的确是一场好戏,可笑至极的好戏,情热之时只恨不得将性命交托,到了散场时,却是恨不得对方去死:“不过是日久见人心罢了。”
时日久了,才可窥见对方的性情,一日两日都不行,只有经历大事,才有可能让对方褪去伪装,巫厥是,面前的人亦是。
“说的好。”潋月看着他道,“其实巫厥这个人掌控欲很强,他爱王位胜过美人,或许他曾经对你有真情,但是有些情.意得到时就会慢慢消磨,失去时才会觉得痛心,仿佛生死都不能离,这就是人心。”
诵怔怔看着他,想要反驳,却发现似乎无处反驳,因为即使他厌恶那个人,偶尔也会在想如果他彻底不存在于世上,自己到底会不会难过?
答案是会的。
“然后呢?”诵问道。
“明白了人心,某种程度上就能够掌控它。”潋月看着他笑道,“他对你是有情意的,虽不知有多少,但确实有,但你不要指望他的这份情意胜过王权和他的性命,在此范围内,你可以让他达到极致的痛苦。”
“只有痛苦吗?”诵问道。
潋月轻轻挑眉,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我欣赏你。”
【宿主,乐乐拉了诵的小手。】1314在跳脚,虽然是两个受,但是拉了小手,还说了欣赏,四舍五入那只凶恶的小猫咪简直就是要爬墙。
【嗯。】宗阙应了一声。
&4默默嘀咕,宿主竟然不吃醋。
【你不是记了个账本。】宗阙说道。
&4挥动笔杆刷刷刷写下了一个相当标准的正字。
诵有些愣神,潋月收回了自己的手笑道:“不好意思,激动了一下,但你要知道,让一个人死是最容易的,让他痛苦的想死,觉得生不如死,这才叫报仇,他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只用死亡报答,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
“可他越是痛苦,就越容易找我身边的人发泄这份怒火。”诵说道。
“你的师父没有给你留下别的东西吗?”潋月问道。
诵心神震颤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处道:“有一封信,好像是关于师父和巫王之间的秘密的。”
“哦?我能看一眼吗?”潋月说道。
诵迟疑了一下,从衣襟之中取出了那封被层层包裹的信递给了潋月道:“其实上面并没有写具体的秘密是什么,但这个秘密似乎可以让巫王做主。”
潋月打开了信封,其上的确如他所说只有简单的话:鸿已带着与巫王的秘密到了地下,请巫王看在此事的份上让大王子放过诵和恕谷众人。
他的手指轻轻捻动,纸质就是普通的纸,其中没有夹层,没有标记,也没有药水处理的痕迹和味道,是一封可以被呈送到巫王面前的信。
这封信既可以让诵暂时摆脱困境,又能证明大巫之死与他无关,秘密没有泄露,同时也能让诵和恕谷众人的矛头指向巫厥,不会对他产生怨恨和干扰,省去他很多麻烦。
一石三鸟,他在死前必然是殚精竭虑的。
对方既没有违约,他自然也不会,至于诵与巫厥的事,那属于私怨。
大巫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因为一时心软或者听从了巫厥的巧言令色,便再跟那个人牵扯在一处。
如此也算是殊途同归。
“此信或许能在巫王活着时掣肘,但一旦巫厥登上了王位,腾出了手,就会有威胁。”诵说道。
这是他最担心的。
其实此事还有一法可解,他待在巫厥的身边,无论厌恶也好,憎恨也罢,让他得偿所愿,便能解恕谷的困境,可他这样不懂变通,不会掩饰神色的人只怕也有惹怒他的风险。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他死,才能对得起师父和众位师兄弟。
“这封信很有用,王是重诺之人,而且他绝不会喜欢自己的儿子去亵渎巫,背上不敬天□□号。”潋月将信折好还给了他,“这封信到了巫王手中,巫厥将会再也没有精力对你发难,因为就像我说的,他最喜欢的是权势,至于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他那个时候即使活着,也没有精力去管你了。”
诵接过信,将其放进了胸襟中问道:“您恨他吗?”
“他有何需要我怨恨之处?”潋月笑道。
诵一时没有开口,因为对方话语中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巫厥的死活:“只是一种感觉,你没有扶持任何一方,但好像仍然想要除去他。”
“谁跟你说我没有扶持任何一方?”潋月问道。
诵愣了一下。
“趟进夺权那淌浑水确实没什么好处,但是有趣。”潋月笑道,“看他们为了一个冰冷的王座争的你死我活,失去了父母兄弟,失去了所有可以相信的人,最后坐在了至高的位置上跟重臣争,又跟自己的后辈争,不有趣吗?”
诵怔怔看着他,轻叹了一声道:“很可悲。”
“是呀,就为了那种东西,何其可悲。”潋月垂下了眸道,“我会让他死,但作为报酬,你需要做两件事情。”
“好。”诵答应道。
“第一件,在我们出发后几天再出发,将这封信送到巫王的手中,在此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封信。”潋月说道,“在此处见过我的事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烂在肚子里,能做到吗?”
“可以。”诵绷紧了心神道。
“至于第二件嘛。”潋月托着腮笑了出来道,“找一个情人。”
诵呃了一声:“此事要如何……”
此事谈何容易,情人又不是路边的石子,随处可捡。
“随意你是买也好,雇也好,捡一个也好。”潋月沉吟道,“编也行,但要编一个你觉得重要的人,然后离开王城,彻底消失在巫厥的视线内。”
“这是为何?”诵不明白。
“因为占有欲和掌控欲,他不会想让自己的人被别人碰。”潋月笑道,“但你偏偏让了,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就会让他觉得他再也抓不住你,他就会疯狂,暴怒,觉得自己对你情深至极,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让自己相信他真的很爱你,至死不渝,但又永远得不到,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