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你要是想玩我,玩吧◎
一个谎言诞生后,得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大壮晃晃手机:“懿姐,现在怎么办?”
曲懿还处于发懵状态,胸腔里有东西在狂跳,思绪百转千回间,忽然有点理解温北砚的不安全感。
她在他面前制造了太多个“一时兴起”,一时兴起的谎话,一时兴起的撩拨,一时兴起的逃避,以至于他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对他的感情也仅仅局限于一时兴起。
大壮提高音量重复了声,曲懿飘散的意识慢慢回笼。
她知道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自己应该乖乖和他坦白,主动戳破这一时兴起的谎言,可不知道为什么,到嘴边就变成了第二个谎言:“你让他回去,别管我,我休息一会就行。”
大壮想说什么忍住了,音转文发送给温北砚。
片刻曲懿问:“他回了什么?”
“还没回我。”
过了十几分钟,手机还是毫无反应,曲懿让大壮直接打电话,听筒里传来“已关机”的机械提示音。
心里的那口气高高提到嗓子眼,一面矛盾地进行着自圆其说:“那估计是已经回去睡了,总不可能一直在那等着。”
“如果是砚哥的话——”曲懿眼睛扫过去,大壮及时闭上了嘴。
五分钟后,有人忽然打破沉默,“我明天早上的戏几点开拍?”
“七点。”大壮看穿她的意图,“别想了,你请不了假的,就算请的了,你现在赶回云澜水岸,也已经是半夜了,砚哥总不可能等你一夜。”
这段插曲严重扰乱了曲懿的注意力,导致后来那场感情戏迟迟进入不了状态,连着NG七次,最后被导演狠狠骂了一通。
把私底下的情绪带入拍戏中,确实是她的不专业,曲懿经过一番自我反省后,趁休息时间磨了会剧本,才以稳定的发挥顺利过完整场戏。
一天的拍摄结束,几个主演商量着出去放松一下,曲懿本想着拒绝,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脑子乱得一塌糊涂,就算回酒店,估计也静不下心好好休息,只能找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这部剧的拍摄地点在A大,附近就是美食城,这个点最热闹,公众人物的身份摆在那,没法明目张胆地到处逛逛吃吃,就找了一家有dú • lì包间的私房菜餐厅。
刚入座不久,有人开始旁敲侧击:“曲懿姐,之前那警方通报说的都是真的吗?”
对方语焉不详,曲懿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顶着一张高级厌世脸,冷声回了一句:“那不然?警察闲着没事跟你开玩笑?”
一句话把天聊死,这人悻悻然终止话题,转头和别人聊了起来。
包厢里的空调开得有点低,曲懿穿了短袖短裤,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冷风正好对着她吹,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肩膀上传来重量,一件纯黑的男士夹克衫,裹挟着淡淡的香水味。
曲懿扭头,视线和男一号程以牧对上。
这会他身上只穿了件纯色T恤,不是宽松的版型,骨骼被衬得走向分明,肌肉线条匀实健硕。
曲懿道了声谢,肩背一挺,不解风情地把外套还了回去,走到空调机旁,温度被调高两度。
被拒绝,程以牧也不气恼,大大方方地笑了下,“好不容易被我揪到英雄救美的机会,你倒好,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
曲懿和程以牧之前合作过几次,两个人的关系要比同剧组其他演员热络,听出他话里的玩笑成分,她扬了扬下巴,用同样揶揄的语气,“你对面有个光着膀子的,你可以去英雄救男。”
不给对方回击的时间,曲懿切入正题:“你明天上午有戏吗?”
程以牧摇头,吊着眉梢笑得没个正经,“怎么,你想约我?”
曲懿手指搭在酒杯上,轻轻叩了两下,“我记得明天下午我们有场对手戏,我想让导演把它提上来。”
一本正经的神色,程以牧收起开玩笑时的不着调,“你明天下午有事?”
曲懿唔了声,“我得回趟家。”
“金屋藏娇?”尾音拖得很长,意味深长的。
曲懿又想起了温北砚回给大壮的最后一条消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程以牧微滞后笑起来,没再继续聊下去,偏头游刃有余地同别人开起玩笑话。
第二天早上,曲懿拍完自己的两场戏,和导演请了半天假,直接回了云澜水岸。
电梯数字不断增加,她的心变得沉甸甸的,无形中的压迫感挤得她心肺有些难受,金属壁面里的脸扭曲得不成样。
持续了一整夜的预感最终成了真。
刚走出电梯,她远远看见温北砚坐在她家门口,后脑勺抵在门上,头发有些乱,大半张脸拢进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长腿曲着,衬衫被压出凹凸不平的褶皱,
像被拔光了利齿的兽,野性尽失,狼狈又脆弱。
他眼里红血丝明显,眼神是空的,两秒后才缓慢聚焦到一处,紧绷的神色有了些许松和,完全不见兴师问罪的架势。
曲懿脚步突地一顿,心脏重重打了下鼓,龟速朝他走进,“你在这等了多久?”
怕他看出自己心虚的端倪,她率先别开了眼。
温北砚没有说话,单手撑地,踉跄着起身,血液循环不畅通,两腿早就发麻,踉跄着往前倒去。
曲懿动作比脑袋反应快很多,在做出基本判断前,已经上前扶住了他,对方消瘦的下巴不设防地磕在她肩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没事?”耳边响起的嗓音低低沉沉。
猝不及防的一声,曲懿大脑卡壳一霎,痛觉骤然消失,绷着脸闷闷地应了声。
温北砚站直身子,低垂着眉眼甩下意味不明的两个字:“挺好。”
“我不是让你别等?”
“曲懿,我不是傻子。”温北砚自嘲地勾起唇,声线压得有点低。
言下之意:我知道你在骗我。
有些话的杀伤力只有在不说破的情况下才是最大的,足以让对方抓心挠肝。
正如现在,仿佛有根针,精准地刺向曲懿的心脏。
从小到大,她总是自负地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享受着众星拱月般带来的光环,将别人的艳羡和讨好,甚至是真诚的善意都视作习以为常的事,直到在苏祈那栽了跟头。
重新拾回骄傲后,依旧的目中无人,依旧喜欢将那些真正对自己好、在意自己的人耍得团团转。
曲懿收敛神色,目光与他短暂接触后,变得晦涩,“你先去休息,晚点我再跟你——”
她已经没法再像个骗子一样,心安理得地对他说出“解释”两个字,“谈谈,我们谈谈。”
温北砚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会,抬起脚,步伐僵硬朝着走廊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