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林映之帮忙铺好床:这些阿姨都洗过晒过的。
沈明烟:“没事,我就住一晚,不用那么麻烦。”
之前还以为,林映之帮自己预留房间已经够夸张了,直到沈明烟看见盥洗室的瓶瓶罐罐。
不由睁大眼。
全是她惯用的牌子,自己就算真在这里住下,也不会觉得陌生。
一晚上的失魂落魄在此时突然找到了归宿。
沈明烟垂首盯着手心的沐浴露,半晌,方轻轻扯了扯嘴角。
夜深人静,窗外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装饰了一整个世界。
沈明烟仰躺在床上,一墙之隔,林映之的工作间彻夜通明。
隐约有光亮从门缝透过。
兴许是知道有人陪着自己,沈明烟这一晚上不算太糟糕。
手机重新连上电源,充足电量的作用下,未读消息也接踵而至。
沈明烟的作品在展会上大放异彩,名声和身价水涨船高,前来道贺的人数不胜数。
就连远在国外的沈母,也看了展会上的转播。
欢喜女儿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同时,也好奇沈明烟今晚计划的顺利。
计划……完全失败。
沈明烟眉眼低垂,手机亮白的屏幕映出女孩白净孱弱的一张面容。
眼角处尚有水雾残留。
凌晨两点半,这个点回复母亲的消息只会徒增对方的担心。
沈明烟默默退出聊天框。
倏地却发现朋友圈有新的动态。
裴旭:挑食[视频]
视频的封面一片漆黑,点开之后,前三秒好像进入静止状态,而后才渐渐有了动静。
昏暗的楼道内,小猫咪窝在台阶上,旁边还有一个满满的罐头。
显而易见奶糖对罐头半点兴趣也没有。
任凭裴旭怎么逗弄,对方都无动于衷。
同样叫奶糖,家里那只对这个牌子的罐头爱得深沉,每次都吃得一点也不剩。
反观裴旭养的这只,对罐头根本不屑一顾。
相比之下,沈明烟感觉自己好像养了一只小馋猫。
低落的心情暂时找到慰藉,沈明烟顺手留下一个赞,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林映之工作间的灯光整整亮了一夜。
翌日清晨,沉迷梦境的沈明烟尚未从睡梦中脱离,便先听见了一阵喧哗声。
她稍稍拢了拢眉,过了数秒方惊觉自己不在家中。
拥着毯子从房间走出,实习生愤怒的言语一字一句从楼下传了过来。
“老师,明明这事就是她的错,为什么我们要答应私了啊。
而且她提的条件也太欺负人了吧,居然让我们公开道歉?明明先失约的是她好吗!
她找的那个律师那么厉害吗,怎么还黑白颠倒的,这种人怎么当上律师啊。
对了,烟烟男朋友不是律师吗,我们可以找他帮忙啊。他那么厉害,就算是打官司,我们也不会输……”
“小声点。”同事用力撞了下实习生的肩膀,低声提醒。
“原告的律师,就是沈小姐的男朋友。”
如坠冰窟。
底下的窃窃私语沈明烟一个字也听不见,耳边一阵轰鸣,嗡嗡作响。
大脑犹如浆糊,乱糟糟的一团。
双脚灌了铅一般,直挺挺定在原地。
原告的律师……是陆时洲。
“哐啷”一声。
眼前逐渐荡起白雾,沈明烟身子晃了一晃,险些一脚踩空。
幸好林映之跑得快,及时将人扶住。
她手脚并用,试图要和沈明烟解释什么,可惜沈明烟一个字也听不清。
耳中所闻,脑中所想,皆是方才那句……原告的律师,是陆时洲。
自知说错话,实习生鹌鹑似的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惴惴不安,满脸惶恐望着沈明烟。
张唇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什么都是徒劳。
不过比起她,显然林映之更为着急。
女孩手指紧攥着沈明烟手臂,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对方,片刻都不敢松开。
林映之:烟烟……
沈明烟拍拍对方胳膊,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
“我没事。”
出走的理智终于找回,沈明烟定了定心神,“我先去个地方,等会再找你。”
林映之双唇张了又张,看向沈明烟的目光仍旧充满担忧。
“真的,我没事。”
很明显是假话,然而沈明烟此时也没心思做表情管理。
匆忙和林映之道了一声,头也不回出了旗袍店。
信立律所向来管理严格,规章制度严苛,踩点上班的员工只有少数。
行色匆匆的人影从沈明烟身边相继穿过。
“抱歉小姐,请问你找谁?”
刚至前台,便听见对方礼貌客气的声音。
沈明烟愣了愣。
来得匆忙,她甚至连这事都忘记了。
“我……”
稍顿心神,沈明烟缓缓开口,“我找陆时洲。”
前台:“陆总?那请问您有预约吗,或者和陆总的律助……”
说曹操曹操到。
律助刚踏出电梯间,蓦地和沈明烟撞了个正面。
两两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诧异。
知晓沈明烟和陆时洲的关系,律助大步流星:“沈小姐,陆总刚在开会。”
“那我去他办公室。”
律所人来人往,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就有好几十道。
思忖片刻,律助朝沈明烟微一颔首:“好的。”
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过早会刚开始不久,您可能要多等一会。”
沈明烟淡淡:“没关系。”
办公室宽敞明亮,罗马帘半卷,挡住了窗外少许光线。
拒绝了律助的咖啡,沈明烟独自坐在沙发上。
墨绿沙发严肃森严,像极了陆时洲惯有的风格。
突然造访律所是冲动之下的决定。
四周气流逐渐趋于平缓,沈明烟的心情也慢慢恢复平静。
直至陆时洲推门而入。
之前从律助那提前得知沈明烟过来的消息,甫一见到本人,陆时洲还是稍稍拢眉。
律助跟在后头,识趣将合同搁在陆时洲办公桌上,轻手轻脚退出了办公室。
“沈明烟。”
拢着的双眉并未舒展,陆时洲沉声:“我之前说过……”
“我知道,你让我别来你的律所。”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一次超过了正常值。
沈明烟深吸口气,精力在昨夜消失殆尽,如今有的只有疲惫和倦怠。
“我找你有事。”沈明烟语速飞快,直接切入正题。
“新乐传媒那个小模特,是不是找你做辩护律师了?陆时洲,你知不知道,被告是林映之!而且当时我就在场,先违约的是那个小模特,之之没办法,才找了我顶上。
你现在为她做辩护,还让之之当众和她道歉,必须开口说话的那种。”
沈明烟轻哂,眼底尽是鄙夷之色,说话也逐渐失了分寸。
“陆时洲,你不是不知道之之说不了话,能提这个要求,你们是在恶心谁啊。”
“──沈明烟!”
罕见的动怒,陆时洲面色微沉:“这是我的工作,她是我的委托人。”
心口起伏两秒,陆时洲又恢复平日的冷静自持。
“你如果没什么事,就先出去。我还有工作,没空陪你在这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
简单的四个字,在沈明烟脑中轮番滚动。
这是二十四小时以内,沈明烟又一次在陆时洲口中听到的词汇。
昨夜的晕眩感又一次袭来,排山倒海一般,仿佛要将沈明烟团团围住。
目中所及,是陆时洲重新掀开了笔电,键盘敲击声伴随在耳边。
从头到尾,陆时洲都未将沈明烟放在眼里。
不,不是从她踏入这间办公室开始。
而是从他们一开始的交往。
或许更早,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沈明烟在陆时洲眼中,就是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存在。
“我们分手,陆时洲。”
声音低低,沈明烟垂着双眼,又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们分手。”
键盘下落的声音终于停下。
透过轻薄镜片,陆时洲抬首,那双深邃眼眸直直朝沈明烟望了过去。
“我们的交往也是没有意义,也是在浪费时间。”
沈明烟忽的自暴自弃,说话也渐渐变得语无伦次,“……不是吗?”
男人的视线依然笼在自己脸上,似乎是不太理解沈明烟话题的跳脱,陆时洲轻轻“嗯”了声。
他声音平平,半点也没将沈明烟的话放在心上:“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