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妈女主（四）
灵堂里面，围绕着棺材摆了一圈的白色灯笼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灵堂内的每一片地方。
“呦，十三姨太可算是舍得出来了啊。这大夫人啊说的还真对，这人要是想来送老爷最后一程，那就算是病得每天咳血她也能从床上爬起来。她要是不想送老爷，那可不就只是断了腿，就赖在院子里不出来。也不知道老爷泉下有知，心里该有多伤心呐。”小丫鬟领着沉鱼进了灵堂刚刚才跪下，沉鱼身边不远处便响起了一个有比不得些尖酸刻薄的声音来。
沉鱼循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比她大了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丧服，此时正跪在一个柔软的蒲团上看着自己。
沉鱼在自己记忆中搜寻了一下，很快便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洛良才的十一姨太，也是洛良才所有女人里跟大夫人走的最近的一个。只不过后来大夫人失宠她便渐渐的变得“不听话”起来罢了。
沉鱼垂了垂眸，眸底忍不住露出一点讽刺之意来，想必现在对方是见到洛府要由洛天骄接管，所以又重新开始讨好起大夫人了吧。
而她沉鱼，现在可不就是对方用来讨好大夫人的那个筹码，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夫人非要她一个残废来为洛老爷守灵，不是故意刁难她能是什么？
以原主的脾气，她若是遇到现在这副情况，一般都会选择忍气吞声。一方面是她性格柔顺，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打心眼里不想跟洛老爷这些女人争宠。
而沉鱼赞同原主的后一点想法，但是她却绝对不会像原主一样忍气吞声。
她抬眼看着十一姨太，勾了勾唇角道：“沉鱼比不得十一姨太惯会见风使舵，可不就来得迟了点。”
十一姨太闻言瞪大了眼睛：“你说谁见风使舵呢？”
“谁回答可不就是在说谁。”
“你……”女人气急。
沉鱼却是在对方话出口之前就打断了她的话。
“沉鱼前不久还听人说十一姨太向其他太太抱怨大夫人为人刻薄呢，怎得这还没过几天，您就又向着大夫人说话了？依我看啊，这往后镇里的戏班子也别请什么变脸师傅了，这把十一姨太您请过去往那一摆，可不得客似云来。”
“你……你胡说八道。”十一姨太被沉鱼的话起红了脸，她抖着手指着沉鱼，一时间却是捂着自己胸口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沉鱼不屑的勾了勾嘴角，经过上一个世界网络熏陶的她对付起十一姨太这种一直被网在深闺里的女人可不要太容易哦。
周围其他几个姨太太听到沉鱼嘴里说的话，又看到十一姨太气的通红的脸，当即便有好几人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也是咧，小沉鱼说的对呢，以十一姨太这种变脸速度，不去戏班子里可真是屈才了。”
周围好几个姨娘早就看十一姨太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顺眼了，这会抓住机会自然也是跟沉鱼一起嘲讽起了十一姨太。
十一姨太寡不敌众，很快便败下阵来冷着一张脸跪在软垫上不再说话。
其他人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嘴后，便又有些无聊的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来。
守灵确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特别是当守灵的人对那个去世的人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的时候。
又过了片刻之后，大太太方才姗姗来迟。
她踏进门里第一件事便是在跪着的众人里仔细寻找了一番，在看到沉鱼此时正老老实实跪在人群里之后，大太太才颇为满意的挑了挑眉毛，然后跪在了她那比其他人都厚实不少的垫子上。
大夫人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报复沉鱼前段时间让她没了面子那件事，因为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洛天骄以及大管家二管家一行人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洛天骄此时正扶着一个从面貌上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老太太刚一踏进灵堂，便扑倒在地哭了起来。
“哥哥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啊……”
又是一番抑扬顿挫的哭泣声。
洛天骄站在老太太身后一步远，有些烦躁的听着传进自己耳朵里的哭泣声。
他不想看面前姑母和母亲做戏般的哭泣，便向一旁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但也就是这一挪，洛天骄的目光便陡然凝结在了灵堂某处角落里。
他眼神闪了闪，眸中难掩惊艳之色。
府内何时有了这样的绝色？洛天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疑问。
那无疑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孩，如青烟一般浅淡的眉下，是一双眼角微微翘起的猫眼。女孩的长相很是清纯，但是她这双猫眼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之色，但这也让她那漂亮的五官显得诱人了起来。
而对方此时身上穿着的那素白的丧服，更是为她添上了一点特殊的风采来——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原本就漂亮的女孩穿起孝服里自然显得比常人更加俊俏了。
至少，洛天骄此时便满眼都只看得到那个女孩了。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只手突然戳了戳洛天骄的腰，洛天骄猛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场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大夫人看着众人尴尬笑了笑：“这孩子，都是因为老爷去世他太伤心了，所以这两天他都是心不在焉的……天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爹烧纸钱。”
在大夫人的提醒下，洛天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姑母已经烧完纸钱了，现在又轮到他这个长子了。
洛天骄暂且压下了自己心底因为那个女孩而升起的绮思，跪在地上给洛老爷烧起了纸钱来。
大夫人则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的瞪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无辜的沉鱼。
她方才可是看到了，天骄就是看着这个小狐狸精才走了神。大夫人内心一瞬间后悔起来，她之前是不是就不该让这个小狐狸精来守灵。
她不是知道的吗？这个小狐狸精仗着自己脸蛋长得好看惯会勾引男人了，天骄现在又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可不就得被这小狐狸精勾了去。
洛天骄烧完纸，府中请来吹唢呐的两个师傅便也卖力的吹起了丧音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像是这种白事一般都是有固定的流程的。
洛天骄不懂这些，但他只需要跟着二管家的引导去做完那一件件事，而洛老爷的尸体只要在明日太阳未出山前埋到洛家祖坟里面，他这丧事在便也算圆满结束了。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洛家丧宴开席开始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等到这些客人都吃完饭离开以后，忙碌了一天的洛府众人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在灵堂里跪了一天的姨娘们也终于等到了下人送来的饭食。
“饿死我了，真是的，就没见哪家这么麻烦过。”有饿的肚子咕咕响的姨太太不满的小声嘟囔着。
大夫人中午跟着大少爷招待客人去了，想必是早就已经吃过饭了。就她们这些姨娘可怜，从早上到现在下午太阳都西落了，才终于有饭可吃了。
又有人忍不住抱怨道：“什么啊？饿了一天就给我们吃这个？这是寒碜谁呢。”
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四姨太看着自己面前清淡的白粥，有些火气上涌道。
送饭过来的几个小丫鬟心惊胆战的看着发火的四姨太，垂着头说出来话来。
这事是大太太吩咐了她们才送过来的，不然她们几个哪里来的胆子克扣太太们的伙食。
“问你话呢，哑巴了？”四姨太拿大太太没有办法，便准备把火气撒到面前几个小丫鬟身上。
而就在她指着小丫鬟想要动手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在灵堂外响了起来。
“只是丫鬟们疏忽了罢了，四姨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伴随着这道声音，洛天骄领着另外几个小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在门口站定，然后冲着身后几个小丫鬟挥了挥手，“还不快把东西给姨娘们送过去，姨娘们守灵累了一天了，是该好好吃点东西补补了。”
他话音落，身后几个小丫鬟便都端着盘子走了出来，把盘子里荤素搭配好的饭食重新给沉鱼众人分了去。
在洛天骄面前，四姨娘显得收敛了不少。
她俯了俯身道：“劳烦大少爷挂念了。”
洛天骄便笑：“这是天骄该做的，众位姨娘先前陪了父亲那么久，现在父亲虽然去世了，但是众位姨娘也不必担心，天骄往后仍然会好好孝顺各位的。”
四姨太闻言脸上便露出了点笑容来，心中的大石头也往下落了落。
她先前之所以顾忌大夫人不就是因为洛天骄的存在？现在洛天骄都这么说了，不就是在向她们这些女人表示并不会参与进她们和大夫人之前的矛盾里。
与四姨太说完了话，洛天骄的视线便又在灵堂中众人脸上划过一圈，然后在他的视线落到沉鱼脸上的时候，他有些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这位……怎么先前没见过？”
其他人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角落里此时那仍然跪在地面上的漂亮女孩便映入了她们的眼帘。
四姨太眼珠转了转，抢先答道：“这是十三姨太，老爷去年才纳进府里的妹妹。当时大少爷刚刚离开家中，自然是没有见过她的。”
尽管先前洛天骄已经从身旁的小厮口中问出女孩的身份了，但是这会再从四姨太口中听到准确的回答，他的心还是往下沉了两分。
他看着女孩道：“原来是十三姨娘啊，倒是天骄失礼了。”
沉鱼闻言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那用咄咄逼人的视线看着自己的男人，冷淡道：“大少爷多想了。”
洛天骄则是在听到沉鱼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时便有些忍不住的攥紧了自己袖子下的双手。
她的声音，也像他想象中那样好听呢。只可惜她怎么就偏偏是父亲的女人呢？
洛天骄心情有些低落的想到，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孩子如此的符合他的审美观。
不过到底估计着灵堂里其他人的存在，洛天骄尽管心中想法连篇，但是他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在沉鱼说过话后再次向着沉鱼点了点头，就像是他真的只是看到沉鱼不眼熟，所以才问出这句话似的。
洛天骄又转头去和关心他的其他姨娘说起了话来。沉鱼便又垂头继续保持了一副安静的模样。
哪怕此时甜文系统正在她脑中疯狂的叫唤着让她去主动亲近洛天骄，她也全然把对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
下午的事情便比较简单了，在洛天骄带领着一群女人又去迎了一次洛老爷的“灵”之后，沉鱼等人便也再没其他事情，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待在灵堂里守灵到第二天早上洛老爷的棺材被拉出去下葬就行了。
至于招待洛府众亲戚的事，则是由大夫人给大包大揽了过去。
只不过守灵看似简单，但是当这个时间是整整一夜的时候，这事便又变得分外难熬了起来。
凌晨四更天刚到的时候，灵堂里的一众女人们的姿势便都变得歪七扭八了起来，甚至于有人还忍不住扶着洛老爷棺材下面垫着棺材的凳子腿开始打起盹来。
沉鱼的精神也变得有些萎靡起来，这具身体因为小时候寄人篱下总是被刻薄着干活的经历，再加上先前被洛老爷打断腿的原主也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现在可以说是弱到了极点。
如果说其他人这会是感到瞌睡的熬不下去，那沉鱼此时就是身上哪哪都不舒服了。
“如果不舒服，十三姨娘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一个声音在沉鱼身前响起来。
沉鱼闻言抬头看去，只见洛天骄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眼里含着明显的关心之色，眼神温柔的几乎可以让人溺毙其中。
沉鱼早就已经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因此此时听到洛天骄这样说，她便也顺势应了声：“劳烦大少爷关心了。”
沉鱼说完话，扭头便向着一直守候在门外的铃铛使了一个眼色。铃铛有些怯怯的进了门，对着洛天骄行了一礼后才俯身把沉鱼从地上抱了起来。
“这是……”洛天骄则是看着眼前这一幕呆了呆，但他心中的疑问还未问出口，铃铛便已经抱着沉鱼从灵堂里走出去，不一会便没了人影。
“大少爷还不知道吧？咱们家十三妹妹是个残废，两条腿走不了路呢？”四姨太在洛天骄身旁捂着嘴说道。
一个那样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个残废？
洛天骄有些可惜的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会如此。”
“您不知道呐，十三妹妹是老爷当初从乡下花了五块银元买回家的，那刚进府时性子烈的呦，竟然趁府中的奴才一个没看住就跑出了府去。这不就是丢了老爷的面子吗？所以老爷一气之下就让人把她的腿给打断了了。”
四姨太悄悄观察着身旁年轻男人的脸色，在注意到对方眉头皱起的时候，她又补充了一句。
“唉，也是个可怜见的。”
洛天骄此时内心的情绪则是翻涌极了，他不明白父亲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当初一定害怕惶恐极了吧。
这样美丽的女孩，合该被人捧在掌心里宠爱才对不是吗？
***
铃铛抱着沉鱼回了自己的小院之后，恰巧碰到了外出归来的沈溪。
看着两个女孩这个模样，沈溪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沉鱼闻言便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做出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低下了头来。
铃铛则是忿忿不平的把早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沈溪，最后还有些担忧道：“也不知日后咱们该怎么办，现在大少爷当了家，大夫人欺负起太太来就更没有顾忌了。”
沈溪闻言眼神闪了闪，然后在进了屋子之后他当即找了一个理由支开了铃铛。
等铃铛一离开，沈溪立马便凑到沉鱼身边握住了沉鱼的手。
“你别担心，有我在，往后不会再有人可以欺负你的。”
他这几天和吴平在外面，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事情。除了几个掌握在大夫人手里的铺子他们没有拿到地契之外，洛家其它的产业现在都可以说已经重新改回沈姓了。
沈溪抱住了沉鱼的腰，他一边啄吻着沉鱼的唇一边道：“等我夺回了家业，我们就成亲，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吻渐渐的越来越深了，沈溪压抑着自己眼底浓烈的爱慕之色。
少年人的初次动情，总是显得浓烈又炙热的。如果不是心里一直记着母亲的告诫，要好好对待自己日后的妻子，沈溪早就已经忍不住想要让面前的女孩完完全全的成为他的人了。
沉鱼双眼清明的看着已经沦陷进爱欲里的沈溪，冷静问道：“如果你的计划失败了呢？”
沉鱼知道，沈溪的计划其实已经很完美了，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循规则行事的。
洛天骄有个当军官的朋友此时就驻扎在距离清平镇不算太远的一个小城市里，只要洛天骄愿意，随时都可以派人请他那位朋友过来。
而在原剧情中洛天骄也确实是这样做的，直接利用自己手中的强权夺走了沈溪已经到手的地契房契等东西。
“不可能会失败。”沈溪先是这样反驳了一句，然后在看到沉鱼认真的脸色后他还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后道：“如果真的失败了，那就代表我现阶段并不具备跟他抗衡的能力。”
他抬头，双眼紧盯着沉鱼的眼睛，“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你就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