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为一只
“不去,又脏又臭的凡人有什么好看的!”林星河兴致缺缺的隔着紧闭的门回到。
在他的印象中凡人又臭又脏,他们衣不蔽体,连吃东西都是随处蹲在一个角落中,用黑乎乎的、干裂的、布满纹路的手去抓取食物,面对他们这些“仙长”,那群凡人们时常用黯淡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那眼神无礼又骇人。
林星河十年前体验过一次,本身他是不想参加这次的招生的,奈何他爹非要他出来跟着长长见识,林星河实在是搞不懂,看一群粗鲁无礼的野蛮人,到底有什么见识好涨的,若非必要,他真的不想来到这等穷山僻壤之处。
就在他回完话后,云舟一阵猛烈的激荡,随后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怎么回事!”林星河一惊,收起仙网令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
却听门外的师兄惊恐到:“有人在外面斗法,咱们被波及了!小师弟快出来,咱们要弃舟!”
云舟摇晃不止,屋顶上一道巨响,顿时炸裂开来,露出碧蓝如洗的天空,林星河仓皇运起身法,快速从破了的屋顶处飞身而出,几道威力巨大的剑气携裹着飓风擦着他而过,林星河慌乱奔逃,直到跑出了战斗圈,气喘吁吁的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这才有闲心抬头去瞧。
破败的云舟被易相逢匆忙收起,这才免了崩溃的结局,而半空中,手持三尺青锋的白衣青年,正与一身形巨大的狐妖缠斗在一起。
那狐妖已修炼至六尾,洁白的狐尾比之空中漂浮的云朵还要干净,狐妖双目赤红,锋利的獠牙和利爪带着紫色的薄雾,每一击都朝着白衣男子的命门攻去,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那白衣男子是名剑修,剑气无比锐利,他剑光凛冽,剑气所到之处皆被撕裂成了废墟,狐妖身法敏捷,一开始还能躲过剑气,但过了百招后,伴随着身后峰峦被剑修拦腰斩断,狐妖也终于渐渐不敌了起来。
“顾长风!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从浮屠山一路追杀我到此地!”狐妖狼狈的躲避着,一道剑气擦着他脸颊而过,半截银白的长发被剑气斩落,与此同时,他的脸颊被剑气灼伤,很快一片狰狞,滋滋的冒起黑气来。
名为顾长风的剑修,随手挥下手中的剑,狐妖躲闪不及,伴随着痛苦的哀鸣声,狐妖的腹部被击中,露出血淋淋的□□,内脏一览无遗。
“此剑名为九彻,出自吾之好友剑南飞之手,自诞生之日已有三十七日,只缺一出窍期修士的血开封,六尾狐妖,你我无冤无仇,可你命不好,注定要做我的试剑石。”
剑修的声音冰冷如玉石坠地,即便是同为人修的林星河,听着他这般波澜不惊的试剑石之言,都忍不住心底打颤。
不止是林星河,就连易相逢也是一脸凝重。
“那是…天门山执剑长老…顾长风。”
话刚说完,易相逢神情倏忽一变,愕然瞪大了双眼,随后他匆忙拉过林星河,将人扑倒在身下。
“不好!那狐妖要自爆了!”
林星河被扑在草地上,他的身后是自家大师兄躁动如雷的心跳声,鼻翼间充斥着土腥味,就在他紧闭着双眼等待着爆炸声来临时,却发现根本无事发生。
睁眼去瞧,白衣剑修拎着一截血淋淋的白狐尾,眸光越发寒凉。
“狡猾的畜牲。”
旋即,那白衣剑修竟是看也不看地面上这些被他波及的雪融城修士,运起身法兀自消失在了天边。
终于得以喘息,林星河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自己沾染上泥土的衣袍和乌发,面色难看的道:“天门山的都这么…一言难尽…还是只有顾长风是如此…?”
易相逢的表情也不怎么好,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家小师弟的肩膀:“小师弟,知足吧,咱们碰见的是顾长风,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林星河眸光微闪,他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大地,不远处的村落早已成为了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血腥味的源头并不是来自断尾逃生的狐妖,而是面前那些遭遇了无妄之灾的凡人。
喉咙倏忽间变得困顿,林星河手脚发颤,他讷讷的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星河想,他是讨厌凡人的,因为他们愚昧、粗鲁、无礼、野蛮,甚至又脏又臭,可是…真当他看到这些凡人像蝼蚁般毫无抵抗力,碎成了一块块无声息的□□时,他连心跳都变得困顿了起来。
“师兄…他们不是需要讨伐的妖兽,更不是丧心病狂的邪修…他们…他们…他们只是脏了些臭了些,可这…不是什么过错啊…”
年轻的少城主大张着嘴巴,宛如渴水的鱼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可是泪水却如汹涌的洪水般绝了堤,大颗大颗的从眼眶坠落。
易相逢表情酸涩,伸手将少年人脸上的泪水擦去,可他的泪却像是止不住般越擦越多。
“星河,碎星城浮于白云之巅,无间城远在大漠黄沙之下,天河城位于无寄海底,你可知为何偏偏我们雪融城非要建立在凡人触手可及之地。”
…
与此同时,一片焦土的废墟上,一只黑黝黝的手掌拨开头顶的断壁残垣,旋即干枯瘦小的孩童从废墟下爬出,踉跄几步后站稳,她环顾四周的狼藉,不曾哭泣也不曾叫喊,只呆呆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她想看看破坏了她家园的仇人长什么模样,她想问一问那白衣仙长为何要这般做。
可是没有人会为一只蚂蚁的仇恨所停留。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