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老又丑的人
在她眼里,他只是苏梦枕,而不是金风细雨楼楼主。起码今日之前,是这样的。
想到这,苏梦枕不禁有些黯然。
赵柔安显然也为‘朋友’二字而震动,过了许久,她才瞪着苏梦枕恶狠狠道:“苏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狡猾。”
听到她的称呼,苏梦枕一笑,摇摇头道:“没有。”
赵柔安气鼓鼓地道:“那他们还真是瞎了眼。后日下午,在此处等我,我带你去见林仙儿。”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道:“你若是要问话,最好带个大夫。她……可不太好。”
第二天清晨,公主府便收到了临香楼送来的一整套胭脂水粉。赵明安乍舌地看着匣子里各色各样的胭脂,忍不住问赵柔安道:“你买这么多胭脂做什么,你用得过来?”
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赵柔安心知肚明。但是她没有给阿姊解释的意思,只笑着道:“谁说就我一人用,这不是还有你和二姊姊三姊姊她们。昨日我去的时候,他们最好的香卖完了,明日我还打算去挑一些呢。”
“你身体好一些就想着往外跑,就不能消停几天。”赵明安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来。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别人送的礼物,尤其这个礼物还是自己的至亲所送。
越是至亲,越容易被忽略,因为他们的付出,往往被视为理所应当。虽不一定会去计较,可被人惦记着总是令人开心的。
赵柔安见她如此,暗自懊恼自己从前的粗心,打定主意下次一定不忘给她带些礼物回来。
就这样,在之后很长时间里,不仅长公主赵明安,她的姊妹们,甚至宫里的官家,都时不时能收到赵柔安买的礼物。以至于所有人,都默契地对她在外行走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翌日午后。
树大夫看着眼前这少女,忍不住皱起了眉道:“怪,真怪!”
苏梦枕喝道:“树大夫,慎言。”
说完,他忙去看赵柔安脸色,见她没有不高兴,顿时松了口气。从知道她的身份起,他也知道了那句‘活不过二十的’断言。
他甚至不知道,是像他这样不知明日是否还能活着可怜,还是像她一样看着死期一日□□近却无法改变更可怜。
赵柔安却没想那么多,她好奇地问道:“怪?我哪里怪?”
树大夫皱眉,却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哪里怪,但是就是觉得怪。真怪,真怪!”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怪,听得赵柔安和苏梦枕不明所以。眼见他说着说着就沉入自己的思维中,赵柔安不禁皱眉,小声问苏梦枕:“这位树大夫,能行吗?”
苏梦枕冲她点点头,道:“树大夫曾是宫中御医,我的药也都是他开的。”
赵柔安闻言,好奇地又看了眼树大夫,心道:能给苏梦枕开药的大夫,想来医术不差。自己又从没见过他,想来他当御医也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改日回去问问谷老头,看看他们认识吗。
这是一间漆黑的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林仙儿躺在地上,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没有星辰日月,没有人声鸟声,除了偶尔从角落里忽然打开的铁窗送进点馒头和水,她再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看到一丝光亮。
她也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慢慢变得惶惶不安,直到后来的歇斯底里。这一切的转变,其实不过短短几天。
这一切肯定都是那个女人安排的,她想要慢慢折磨自己,让自己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慢慢疯掉。
忽然,那个平日里送食物进来的小窗口打开了。送进来的居然不是平日里馒头清水,而是一支火折子。
林仙儿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将火折子夺在手里,着魔般地吹走上面的浮灰,让它燃了起来。
微弱的光一下子照亮了昏暗的屋子,她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这屋子的墙壁竟然四面都如镜面一般是铜质的。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那个头发蓬乱,满脸狰狞的自己。
“啊!”她忍不住大叫一声,将火折子丢在了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脸,疯狂地用头敲着墙面,像是要粉碎镜子里那个丑陋不堪的自己。
没多久,她又忍受不了这漆黑安静的屋子,将火折子捡起,重新燃了起来。她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头低垂着不敢看四面的墙,只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像有一只大手压在她胸口,让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苏梦枕见到林仙儿时,根本无法将这个低着头的佝偻老妇同江湖第一美人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