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幽兰(一)
北风呼啸,冰天雪地。
河北沧州的莽莽平原在寒冬腊月里早已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空中鹅毛般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不断飘落。
脚下是红雪残尸,身侧是刀光剑影。
唯有那纤细羸弱宛如风中柳絮的女子明明身处其中却带着仿佛与整个苍茫天地都格格不入的孤寂清冷置身事外。
怀抱宝刀立在风雪中,背影飘零。
苗人凤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遇见了这个本该与他这样的江湖莽汉好比云泥之别未来却会成为他妻子的官家千金。
开口和她说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你做了什么?”
作为被盯上shā • rén夺宝的一行人里唯一的幸存者,他本不该用这样略带质问的语气对这个刚刚丧父的柔弱女子。
但现在情形实在古怪,容不得苗人凤不心存疑虑。
上京补官的官员南仁通因为一把冷月宝刀被五个江湖高手盯上欲要shā • rén夺宝,一路乔装打扮跟踪数日。
最终选择在今早一行人离开客店后动手。
荒郊野外,四下无人。
将一行人在此地全部杀了毁尸灭迹,这是个纵使会令朝廷震怒但只要无人知晓便万无一失的好法子。
因此这本该是一场由宝刀引起的血案。
而为何要说本该以及苗人凤开口就是对南小姐的质问则是因为他方才亲眼目睹的诡异一幕。
就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前。
苗人凤驾马从客店出来匆匆赶到时正好撞见这五个歹人已经将南仁通一行人几乎全部杀害。
只剩下抱着宝刀的南小姐。
为宝刀而来的五人本该杀了这位唯一的幸存者夺去宝刀,苗人凤也正准备出手,然而接下来却大大出人意料。
彼时南小姐被五个杀害了她父亲和仆从的歹人包围,她背对着他不知神情是否有任何惧怕之色,只是见她单薄的脊背挺直未曾后退一步。
而紧接着南小姐抬手做了一个动作。
仅仅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动作紧接着五人便突然一言不发地弃宝刀不顾陷入不要命的激烈厮杀,短短时间里一死一重伤。
和地上的尸体躺在了一起。
而剩下的三人眼里是亮地吓人的狂热之色,明明已经浑身浴血却带着一种仿佛粉身碎骨都不惧的决绝继续厮杀。
世上不缺悍不畏死之人。
但能做出shā • rén夺宝之事的五人显然不在此列,恰恰是因为怕死所以他们才会对宝刀这样的外物如此执着。
但江湖中人虽向来对宝刀宝剑以及武功秘籍等外物趋之若鹜,可外物终究是外物又如何抵得过自身性命?
一把刀显然不值得他们用命来换。
那是什么能让他们瞬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诡异变化呢?又是什么神秘的动作能有如此奇异的力量呢?
莫非看起来没有丝毫内力的南小姐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亦或是她下了某种能令他们自相残杀的蛊虫?
“我什么也没做。”
南小姐的声音依旧如在寒春料峭还落着轻飘飘细雪的时节的山涧鸣泉,温温柔柔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几分清冷。
她对苗人凤的突然出现似乎没有任何惊讶,仅仅只是轻轻转身看向他听起来像是敷衍地如此淡淡回答道。
而当她回眸的一刹那,苗人凤便已全部明白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位南小姐,他们的初遇是在昨日黄昏时的客店里,那时的南小姐着一袭雪色,戴一顶帷帽。
整个人洁白的宛如云般一尘不染。
帷帽上宛如纤云薄雾的雪白云纱从头直直垂落到脚踝将她遮地严严实实,却掩不住她风华绝代,出尘脱俗的气度。
傍晚的客店里昏暗而嘈杂,但她一经出现周遭的一切喧嚣和浮躁仿佛都瞬间沉寂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被她所吸引。
那帷帽下一定是个美人!
像是有奇异的魔性般的魅力,不见容貌只她与生俱来地从灵魂里逸散出的美的气态美的风骨就足以令所见者如此笃定。
而现在苗人凤终于见到了那好似云开雾散后的真容。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当她抬起纤长的羽睫向苗人凤淡淡回眸一顾的瞬间,天地间一切呼啸的风雪仿佛都骤然沉静下来黯然失色地远去。
不必什么强大高深的武功内力,亦没有能操控人自相残杀的蛊虫,因为极致的美貌便是这世间最锋锐的武器。
她的确不必做什么。
只需抬手将帷帽上的雪白云纱轻轻掀开,甚至都不必再多笑一笑或是用任何言语,仅仅只是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
没有人能不被那张美地惊心动魄的容颜和那双明明清澈见底却仿佛能摄人心神的眼眸心甘情愿蛊惑臣服。
苗人凤已怔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