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蚁(有增加内容)
洛南姝白日睡觉,他们便将食盒直接放在门外,再不理会。
反正这位主子是个不会开口说话的主,又不受贵人重视,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弯腰在门边蹲下,洛南姝看着食盒里已经凉透的饭菜,在注意到饭菜上闪动的淡红色后皱了下眉,动作熟稔地从饭菜旁边摸出两个硬邦邦的馒头揣进怀里,又拿了食盒里的筷子,这才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红色的气在死物上代表有毒或令人生病,在人身上代表了对他有着敌意憎恨,这是洛南姝几次试探过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气是橙色的硬馒头虽然不好吃还有点噎,但是却可以饱腹,也足够安全——不过最好还是能热一热。
从墙边的树丛里拖出一个被杂草枯树枝掩盖的炭盆,少年在旁边又扒拉了几下摸出一个火折子,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将杂草枯枝折断扔进没有炭的炭盆里,洛南姝拔开火折子吹了吹,不一会儿,一簇明亮的火光在猫瞳中窜起,一下子照亮了那张稚嫩却已经显露出几分姝色艳丽的脸。
南方的冬日没有雪,那些杂草枯枝干燥易燃,洛南姝没有费多少功夫便将炭盆的火燃了起来,原本紧绷的单薄身体忽然就因为暖意放松了许多。
黑夜里的火染着代表暖意的橙色,洛南姝伸出有些僵硬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却忽然眯起了眼。
这火里怎么会有一丝……紫色?
“将火灭了!”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入洛南姝的耳中,带着震惊与怒意。
洛南姝置若罔闻地继续烤火,在双手缓过僵硬感之后,用衣袖擦了擦放在旁边有点脏了的筷子,夹着一个硬馒头又靠近了火堆几分。
“你是谁家小儿?林间纵火,这般不知轻重!”
洛南姝的眼珠一动,慢慢环视四周,就这庭院里的几棵树……林间纵火?
他还放了炭盆呢!
并不觉得自己做错,实际上也的确没有做错什么的少年心安理得地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烤馒头,一天未曾进食,他的胃都有些痉挛的疼。
半点也没有对这声音的好奇或是惊讶慌乱。
十岁之后,他眼中能看到的气的颜色越发清晰,于此同时,他时常能听到一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大多都寻不到人影。
自幼无人交谈的洛南姝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趣,发现这些声音并不能同他对话后,便就此对这些声音表现得波澜不惊,置若罔闻。
一缕清清淡淡的紫色从烫手的炭盆里艰难地爬出来掉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好不容易降了温,死里逃生之下正要再开口,却不料原本盘膝坐着的少年冷不丁站起来,抬起脚就朝着它的头顶笼罩而来!
坐麻了腿的洛南姝站起来,垫着脚尖左右活动着双腿,一边伸手捏着表面烤得又热又香的馒头。
待到双腿摆脱酸麻,洛南姝换了个动作再度席地而坐,眯着眼好心情的掰开热乎乎的烤馒头,唇角微微勾起小弧度。
在少年衣角掠过的地方,一只蚂蚁尸体死不瞑目地缩成一小团,仿佛在无声地控诉少年的暴行。
***
京城·皇宫大内
寝宫的顾澜猛地睁开眼惊坐起身,面色铁青。
“暗一,”顾澜忽然开口,自梁上翻身而下一条黑影跪下,“去给朕查查……”
顾澜忽然停下。
蚂蚁太小,视角太矮,他除了看见那胆大包天少年的鞋底,根本什么都没瞧清楚!
如何找人?
绷着脸挥退暗卫,天下至尊却被一个林间纵火的少年用脚碾死的晟明帝咬牙。
“别让朕找出来你是谁……”
……
翌日。
“启禀陛下,原亲王到了。”
“进。”
玄色龙袍的男人立在博古架旁,手中还把玩着一枚红玉麒麟,身高八尺,风姿萧肃,暗金丝线绣成的盘龙栩栩如生,睥睨世人。
顾祁进来时看见这一幕,心中暗骂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怒了皇兄,行礼的时候多少带了些谨慎。
顾澜信步走到案后坐下,有了桌案的阻挡,那朝着原亲王顾祁笼罩的气场顿时远了几分,他笑得雍容温和,看不出丝毫情绪:“坐,聊聊。”
……嘶。
顾祁提着心坐了小半个椅子,喉结动了动,脑子里疯狂将最近做的差事在脑子里转了好几转。
“怕什么?不是什么大事。”顾澜看出了顾祁的惴惴,轻笑了一声。
顾祁赔笑道:“皇兄有什么还是直说吧?您这笑得臣弟实在是……害怕的紧。”
他与皇兄一母同胞,本该是最亲近的关系,事实上夺嫡上位之争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如今不论前朝民间如何议论他皇兄龙章凤姿,雍容君子,亦或者私下议论说他皇兄手段狠辣□□,在顾祁的心里,自家皇兄的真实性子一直都没有变。
这个男人多疑又记仇,心思重又恶趣味,纵然心怀天下,却实在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儿。
伴君如伴虎,这个虎字几乎就是照着晟明帝顾澜写的。
“占星鉴最近可有异动?”顾澜问。
顾澜虽然一直与占星鉴有隙,但因为老国师一直压着占星鉴的缘故,顾澜也给他几分面子没有过多为难,但盯着的人还是在的,原亲王就是接了这个差事,占星鉴的一举一动每天都被线人耳目送上原亲王的桌案,由顾祁筛选后酌情上呈。
“并无,只不过听说老国师的身体越发不好了。”顾祁见是占星鉴的事,不由得放心了几分,占星鉴的事他一直上心,断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只不过下一任国师一直未定,占星鉴最近也乱的很。”
“哦?”顾澜的指腹摸索着手中的红玉麒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也是,十六年前国师想要带去祭祀台昭告天下的继承人,如今还在临江府做着朕的好儿子。那个孩子,如今也快到议亲年岁了吧?”
“算算看的确要到了,那孩子眉心一点朱砂太过惹眼,恐怕盯着的人不少。”
顾祁当然知道这个孩子,这些年来,虽然这个孩子养在远离京城的临江府,但是皇室,占星鉴,世家,三方哪一方都不敢掉以轻心,轻易将这个孩子拱手相让。
顾澜想要断了占星鉴的传承让占星鉴内乱,世家想要凭借这个孩子与占星鉴结盟,而占星鉴中的人则更加复杂,有人想让这个孩子死,有人则想让这个孩子扛起占星鉴的未来。
多有意思?一个被养废的稚子,居然牵动着京城这么多人的棋盘。
“倒也不必盯那么紧,松一松,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跳出来。”顾澜将手中的红玉麒麟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响动,“对了,他叫什么?”
“啊?”顾祁着实愣了一下,想了好半晌才迟疑道,“那孩子当初……有被起名?”
顾澜无语地瞥了眼顾祁。
顾祁连忙道:“那孩子的样貌那般打眼,一看便知了!”
那孩子并非世家之后,被国师抱来京城不过一日便被送走,当初顾澜下旨都未曾带上婴孩的名字,这些年被圈在侯府,又有谁替他取名?
顾祁忽然想起:“而且那孩子似乎……还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