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灭
康岚凝眉:“今早山门外的,查出来是哪家的人了吗?”
云桦摇了摇头:“巡逻弟子被灭口了两个,他们撤得很快。”
“山道地形复杂,他们居然能悄无声息摸进来、还能全身而退......”康岚思索着,“说明他们很了解沧澜门。”
“二十六家每年都要来我们这儿参加武宴,能不了解吗?”苏漾仰头把最后一口酒喝了,“我们平日怎么待他们的?派遣守护使支援灵石宝器什么没做?现在倒好,有难的时候不见人影,魔族那些狗杂|种走了,他们倒来了劲儿,偷鸡摸狗地捅刀子。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没人想给自己惹麻烦,更没人想得罪魔尊。况且对其他门派而言,沧澜门统领修仙界已九百年有余。如今我们势力渐微,他们无非有两个选择。”云桦说,“要么取而代之,要么,另寻靠山。”
“笑话!”苏漾将酒坛重重放回桌上。
沧澜门出过三十九位仙帝,作为第一仙门称尊近千年。
恒轩帝时,沧澜门自废仙界称帝旧制,但仙门二十六家仍以沧澜门为尊首。
昔年登仙台青云翻滚,百位飞升前辈降世。
仙帝如尘亲点十四岁的江月白,赐号“北辰”,留下一句“江天月白,北辰星动”。
北辰星动之时,便是此子飞升之日。
“北辰仙君”这四个字,自彼时起,便成了三界最遥不可及的星、也成了所有人最望而生畏的剑。
只要风雪夜归在,沧澜门便无可撼动。
“打仗最怕腹背受敌,现在魔军撤出了沧澜山,”康岚说,“我们不如趁现在彻查仙门。”
“他们不是魔族,还不至于直接扑上来狼吞虎咽。他们若不亮明野心,我们也动不得。师出无名不得人心,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先背上‘不义’的名头。”云桦顿了顿,“如今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只差个起事的缘由。谁先坐不住,谁就输了。”
苏漾不再接话,闭上眼仰靠在椅背。他回想起昨夜所见,心里弥漫开不安。
江月白灵元枯损,要用时日无多的命换沧澜门一条生路。
可难道仙帝的预言也会有错吗。
江月白为了一个逆徒自毁前程,那句“北辰星动”是不是也会随之湮灭......
康岚道:“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不是坐以待毙,”云桦说,“是以静制动。”
屋外风雨渐大,寒气顺着门窗缝隙往里钻。
云桦看了看旁边闭目的苏漾,解了自己的外袍,盖在了他身上。
康岚忽然道:“舒棠,你跟我讲实话,掌门究竟答应了魔尊去做什么?居然能让魔族退兵?掌门身上有伤,青莲大师说他不能离开修炼洞府,此番去了魔界,要是魔尊故意为难......”
“他没事。”苏漾忽然睁开了眼,从椅子里站起身,将衣服扔回给了云桦,“北辰仙君无所不能,这天底下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么。”
两人一起看向他。
苏漾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在云桦身侧俯身,低语了三个字:“拿好它。”
而后拍了拍云桦的肩膀,离开了屋子。
房门“啪”的关上,屋里重归寂静。
康岚微怔:“他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云桦缓缓摩挲着腰间长剑,风雪夜归已被擦拭得雪亮,插|在自己的剑鞘中,“喝醉了。”
***
星邪殿的密室里摆满了刑具。
锋利的尖刃、起伏的锯齿、冰冷的锁链......
每一件都魔息环绕、每一寸地方都沾染着已然干涸变色的血渍。
并不需要用。
只是展示,就足以是刑罚。
铁锈与血腥的味道浓郁到令人窒息,此地晦暗无窗,只有两盏红烛,与唯一的活物争夺着为数不多的空气。
烛火摇晃,刑具的影子被拉长,挤满了宫殿,只留给角落里的人一隅之地。
江月白在阴暗中整整坐了一天。
穆离渊并没有关他,四周没有守卫,两扇大门也没有上锁。
但他没有动,只坐在原处与沧澜门传音。
云桦在传音里提到“关押在魔界的修士,魔尊放回来了一千人。”
江月白觉得诧异。穆离渊还没有对自己做任何事,怎会率先开始履行承诺?
对方不像是这般心慈手软的善人。
正如此想时,密室的门忽然打开。
高挑的身影隐在黑袍之下,带着晚风冰凉的气息一起踏进来。
江月白抬眼,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刑具,看向地毯尽头的穆离渊——
大门在黑袍后缓缓闭合,遥远的篝火和星辉被关在外面,室内两盏烛光重新明亮。
照亮冷峻的面容。
“回来晚了。”穆离渊解下冰冷的外袍,“师尊等急了吗。”
浓郁的酒气与女子的脂粉香一起散开。
江月白微微皱眉。
“我今日去了地宫,”穆离渊走近江月白,俯身在他耳侧,“放了一千修士。若是师尊今夜能让我尽兴,明早我就放了其他人。”
浓烈酒气扑面,江月白向后避了些:“地宫还是酒楼。”
穆离渊笑了一下:“都去了,但还惦记着师尊,办完事不就赶回来了吗。”
江月白嗓音淡漠:“还真是辛苦。”
“不辛苦,”穆离渊屈膝半蹲,从侧面看着江月白的眼睛,意味不明地说,“待会儿辛苦的是师尊啊。”
江月白起身,离开了他的注视:“从哪个开始。”
穆离渊在他身后说:“今晚不用刑具。”
江月白闻言转身:“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