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穿书
寒风如刀,万里飞雪,似是要把世间万物融为白银一般。
苍山之巅,巍峨高远,隐于云雾之间让人难以看得分明。
风雪将止未止,苍山之巅覆满冰雪,苍穹浓云压盖,如血残阳隐于云后。
目下所及,是看不见尽头的冰雪,仿佛与天边融为一体。
江巽雪紧紧握住太一剑,手指骨节几乎发出碎裂的声响,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他的身上落满了雪花,但他的脊背却仍然挺得笔直,似是什么也打不倒他一般。
他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但似乎又能够永无止境地站立下去。
“你还坚持什么——源青仙尊,纵使你是仙盟盟主,那又如何,终归是饶不过被背叛的下场!”
伴着声音的是一道紫电,江巽雪快速闪过,还未看得清他是如何出剑道,紫电老人便已然倒在了地上。
江巽雪长身玉立,手持太一剑,目光凌冽看向四周,果不其然,紫电老人身死,其他几人终于是忍不下去,纷纷现身。
“源清仙尊切莫动手,还望仙尊听本公子一言。”绝命公子轻摇羽扇,笑眯眯道。
江巽雪面色平静,目光犹如万年寒冰般落在绝命公子的身上,淡淡问道:“不知绝命公子想要说些什么?”
“源清仙尊,你与我们共处于绝灵阵内,若是此番僵持下去,必然两败俱伤,何不各让一步,给自己留条生路,日后相见,还是朋友。”
绝命公子上前一步,施施然行对江巽雪行了一利,就在他起身之时,寒光一闪,数不清的飞刺从他的袖中射出。
江巽雪从未放下戒心,早有准备,手中的太一剑更是快极,飞刺数量极多,竟是没有一个可以近江巽雪之身,而后一枚飞刺正如绝命公子的喉咙之上,绝命公子竟死于了自己的飞刺之中。
“我们一起上,不然迟早被江巽雪各个击破,我们还是逃不了一死!”黑岩魔君怒道。
赤炎宗宗主应声道:“我们灵气消耗殆尽,江寒也是如此,我们拼了!”
江巽雪冷眼看着这些魔道修士——这些人各自为政,互相看着不顺眼,没想到竟然为了杀自己,合作了一回。
“既然如此,就一起上吧,省得我多费功夫。”江巽雪淡淡道。
余光望向苍山山下,只可惜一丝灵气波动也无,江巽雪的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失望来。
只不过失望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变回来寒冰的样子。
也罢,他把这些祸害留在此地,也不枉他做的这个仙盟盟主,更不负他碧云宗的盛名。
一时间天地风云色变,飞雪漫天,残阳血月同时悬挂于天,苍山山巅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人间炼狱。
“哈哈哈哈——江寒,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不过是宗门和仙盟培养得一条狗!不然怎么会让你来这里送死?哈哈哈哈!十年了,他们早就该到了,不是吗?”
“他们早就放弃了你,不是吗?”黑岩魔君看了看周围已经死去的魔修,大笑道。
“那又如何?”江巽雪冷冷道,太一剑此时已经刺破了黑岩魔君的心脏。
点点血迹滴落太一剑身,零星落入雪地之上,这其中有诸位魔修的,但也有他江巽雪的,江巽雪表情淡淡,望向了苍山之下,只可惜在夜幕之下,他什么都未看见。
此时的苍山之巅,应该也只剩下他江巽雪一个活人了。
江巽雪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苍山之巅位于绝灵阵阵中,便是与外界隔绝,三界的灵气是分毫也不会进来。
十年过去,苍山的灵气几近消失,他刚刚与众人的决斗更是耗尽了他体内最后的灵气。
江巽雪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苍山了。
但临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离去。
江巽雪小心翼翼地从乾坤戒中取出一物,似是绝世珍宝一般。
江巽雪的眼中闪过欣喜与愧疚——他的小梧桐竟然又长出了一片叶子!
他自踏入苍山之日起,江巽雪已经整整十年未曾给小梧桐浇过灵泉,添过灵石了,江巽雪已经忘记小梧桐上次长出一片叶子是在什么时候了。
三百年前,五百年前,还是八百年前?时间过得太久远了,江巽雪也已经记不清楚了。
这是他千年从荒芜之中捡回来的小枝桠,小梧桐陪他渡过了无数个寂静无声的夜晚,如今在这个雪夜,他要丢下他的小梧桐先离开了。
江巽雪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可这苍山之巅寒冷无比,哪里是梧桐生长的地方?可他实在是没办法把小梧桐送下去了。
斩杀无数魔头,流传于上古的神剑太一,竟是被江巽雪用来挖雪。
这雪真的太厚了,挖了许久,才挖出下面的泥土来。
江巽雪小心翼翼地把小梧桐移植了进去,他把自己佩戴了近千年已有灵性的玉佩放在小梧桐旁边,尤觉不够,便把乾坤戒中所有的宝物都掏了出来,俨然堆出了一座小山。
梧桐不知为什么晃了晃枝叶,江巽雪看着,唇角微微勾起,带上了一抹笑意。
忽然一剑刺来,江巽雪躲闪不及,一口心头血倏地喷了出来,如天女散花般洒落在梧桐之上,零星散落在一旁的雪地和泥土之上。
江巽雪眼中闪过寒光,太一剑出手,那人被牢牢地定在了山上,那人眼睛瞪得极大,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是死在了江巽的手中。
人心不足蛇吞象,若他不是贪图宝物,江巽雪当真发现不了此人还活着——
江巽雪看着小梧桐,轻笑了笑,还好心头血是落在了梧桐的身上,并未浪费。
殷红的鲜血缓缓从江巽雪的唇角划下,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太一剑已经脱手,他也再无灵力召它回来,但是他还未给他的小梧桐埋土,这样的小梧桐怎么能活得下去?
他开始用手一点点的把土堆回来,江巽雪的动作有些慢,他的指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破了,已经鲜血淋漓,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刻也未曾停歇。
终于做完了,江巽雪却还没停下,他就着这破血的手指,缓缓地在梧桐的周围画了一个阵法,有了这阵法,应该能够保梧桐平安了吧——
好了,一切都做好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小梧桐上,江巽雪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来。
一切都结束了,让他现在去死,江巽雪也没什么不能同意的,但江巽雪还是想再看梧桐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