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五（下）
宋棠谢过叶琼，提着保温食盒往里走，然而才迈出去一步，一个陶瓷杯子就砸在脚边，“啪”一声，四分五裂。
宋棠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过去，办公桌那边正剑拔弩张，几人都站着，而方鹤宁的脸色是他没见过的沉厉暴躁。
这一下不止他惊到了，刚才还在仗着资历提意见、提要求的小股东也直接愣住，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方鹤宁自然看到刚进门的宋棠了，然而火气上来，那些压在心底的烦躁根本控制不住，他攥起垂在身侧的手，沉默下来。
宋棠反应过来后，绕开那些的陶瓷碎片慢慢靠近，走到办公桌边后他把食盒放下，随后走到里侧，根本没去管其他人投来的视线。
他眼里只有一个人。
他动作慢悠悠的，伸手去握方鹤宁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挨着掰开，然后双手扣着对方的手，靠在了人家肩上，小小声地拖长了语调，“哥——我今天乖乖去上课了，比昨天好一些，但有点费神，下课又回去做了午餐，到现在都有点饿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宋棠的声音很轻，但偌大办公室静可闻针，因此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那个闹事的股东心里骇然，没看见方鹤宁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还敢贴上去粘人，不是在找死吗？
另两位副总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移开了视线，那啥，他们天天在公司的自然知道宋棠跟别人不一样，但是今天这……过了吧？
以前可从来没当着他们的面这么亲近过。
而叶琼已经放下了心，她跟方鹤宁的接触算是多的，宋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更别说现在乖乖巧巧靠在肩上喊哥哥了。
她不信他们方总裁抵挡得住。
方鹤宁扣紧了宋棠的手，缓了缓神，看向那个小股东，“你可以滚了，我最后再说一遍，这股份你如果还想要，就别听不该听的，如果不想要，请便，我不需要拖后腿的股东，少你一个不少。”
那人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心有戚戚，刚才他就已经开始了后悔，什么这两年方鹤宁脾气变好了，那都是分人的！
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就能比上任总裁更沉稳、更狠厉，一切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假以时日，他们这些老家伙加起来估计都不够看。
想到这儿，他看向靠在方鹤宁身边尚且带着几分学生气的青年，这位宋家的傀儡少爷倒是有本事，方鹤宁的感情偏向毫无疑问是非常非常明显的。
那鸠占鹊巢的叔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想清楚其中利害，他忙道了歉，说自己是受人撺掇才犯了混，请方鹤宁原谅。
方鹤宁现在没心思搭理这样的货色，示意叶琼清了场后，他牵着宋棠的手，拎着食盒走到落地窗前的圆桌边。
落了座把饭菜都摆好，他给宋棠夹了菜，神情淡定，还带着些微没散去的冷，“不是说饿了？先吃饭。”
宋棠应了声，也给方鹤宁夹了菜。
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方鹤宁主动问道：“怕吗？”
没头没尾的，但宋棠知道对方在问什么，认真回道：“不怕，对某些不知好歹的人就不能太迁就。”
方鹤宁轻笑了声，神色缓和下来，“今天这件事你别担心，不过是某些人自诩是前辈，对既得利益不满，被一撺掇就当了出头鸟，他背后的人不难揪出来，很快就能解决。”
“我知道你没问题，”宋棠放下筷子，想了想道，“我只是……担心你，没必要跟不值得的人生气。”
方鹤宁略带嘲讽地笑了声，“确实不值得。”
看出宋棠的欲言又止，他站起身一步迈到对方面前，单膝蹲跪下来，握住了眼前人的手，接着道：“我现在有你，除了你没有别的谁值得我那么在意，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想的是和你一起向前走。
“乖棠棠，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告诉我你的答案了？”
宋棠确实是准备好了。
他没避开方鹤宁的眼神，在十几秒的停顿后道：“我觉得你说的对，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和跟你多……亲近亲近，这两样并不冲突。抱歉，之前说那样的话，我只是担心……”
方鹤宁唇边抿着一丝笑意，声音轻缓，“担心什么？”
宋棠咬了下后槽牙，豁出去一般道：“担心你有一天会不喜欢我，你看你这么年轻就这么优秀，你事业有成，前途那么好，而我才只上大一，我幼稚、粘人、不够成熟，又没有宋家的实际权力，我们差的……太远了。
“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能看上我只是觉得我有趣，而且是短暂的兴趣。”
方鹤宁原本弯起的唇角展平了，缓了下才没往下敛，他扣紧了宋棠的手，问，“这是你之前担心的，你今天来是想明白了？”
宋棠的手被攥得有点疼，但是没挣扎，坦然道：“想明白了，你对我怎么样我知道，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
“我不想离开你，想更努力些，想在别人提起我的时候，不会说我是只知道依赖你的废物，我不希望别人说你眼光不好，我想……我想更有底气地站在你身边。”
而dú • lì、努力，不用非要跟方鹤宁保持距离，他想变得更好，除了自己的抱负之外，是因为眼前这个人，那他就不能舍本逐末——
看似是为了将来考虑，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就伤害了他想靠近的人。
这不是处事周全，而是看似坚强的逃避与懦弱。
方鹤宁注视着神情坦然的宋棠，对方这么说着，眼神里有真挚的喜欢，也有不安与忐忑，本就晶莹透亮的双眼泛着水润的色泽，像是弥漫着一层湿淋淋的雾气，几分朦胧，几分惹人怜惜。
四目相对，他压低了嗓音，问，“所以，宝贝，你是不是漏掉了一句话？”
方鹤宁问的宋棠再清楚不过了，可对方专门提起，让他没忍住红了耳根。
方鹤宁保持着耐心，重复了前一天的问题，“喜欢还是不喜欢？我要听你确切的回答。”
宋棠深吸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知道方鹤宁不听到想听的话不会善罢甘休，快速道：“喜欢，很喜欢，我暗恋你很长时间了。”
坦白完这一句，他心里蓦地放松下来。
尽管感情的发展比他预想的要快许多，但是……他很开心。
宋棠的手在抖，眼神在颤，声音因为紧张和兴奋带着些微的哽咽，方鹤宁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眸色渐深。
他扣着宋棠的后颈让人弯下腰，两人几乎是鼻尖挨着鼻尖，他稳着声音开口，“你才十八岁，宝贝，相信我，你的未来有很多可能，你不比任何人差，要不了几年你一定能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想要的，我答应过你，宋家的事情我不多插手，你想要的、你应得的，亲手去拿回来。
“给你的父母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宋棠抿了抿唇，“嗯，我会努力的，你……”
方鹤宁勾起唇角，“我身边最近的位置是你的，你来就是你的，你不来它就永远是空的。没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过去、现在、将来，你都是我的唯一。”
宋棠的眼眶酸涩得难受，快速眨了眨眼，还是缓解不了从心底涌上来的那些情绪。
半晌，他偏过头直接搂住了方鹤宁，猛得把脸埋在了对方肩上，甚至因为过于用力，把蹲跪着重心不是太稳的人直接压倒在了地毯上。
一阵叮铃当啷的响动后，方鹤宁望着天花板吊顶，轻笑了声，由着宋棠趴在自己身上，听着对方小声的哽咽，没制止，只是一下一下抚着对方的背安慰着。
压抑的情绪总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说开了就好，未来还长，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急在一时。
宋棠来了之后，叶琼其实已经放心了，然而她没想到下午汇报工作时竟然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办公桌后，宋棠就窝在方鹤宁怀里，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一副粘人的乖巧模样，而他们方总裁一手揽着怀里的人，一手翻着文件，神色冷然而淡定，但是——
她看得出来这心情是相当相当好。
而且两人之间的氛围跟之前相比变化非常明显，更亲密了。
当然以前这两位的关系也是很好的，但总是隔着层什么，更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亲密举止，宋棠毕竟年纪还小，方鹤宁这方面很克制。
现在就跟解封了一样。
大概有一定的反弹？
不管怎么说，看到这两人感情好她挺高兴的，进入方氏这几年，方鹤宁在公司方面的决策上，条理分明、雷厉风行，上任老板和稀泥留下的弊端早就被扫除了，而在这样忙碌的工作里，对方鹤宁来讲，宋棠可能就是唯一的慰藉。
她再清楚不过，不管方鹤宁多烦，只要宋棠在跟前，或者只是一个通话，就能把人安抚下来，如果没有宋棠，方鹤宁大概率会失控，会变得冷心冷情，对活着没什么留恋吧。
万幸。
叶琼离开后，方鹤宁揉了揉宋棠的头发，放低了声音，“等处理完这些工作我们就回去，困了就先睡会儿。”
宋棠在方鹤宁肩上蹭了蹭，含糊的应了声。
他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什么都说开了，方鹤宁温声哄着，睡意渐浓，他的手指勾着对方的衬衣，唇边抿着一丝上扬的弧度。
前路不尽是坦途，他想拿回自家的东西免不了要跟恼人的叔婶对上，肯定要面对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再不能像现在这样躲在方鹤宁怀里就万事大吉。
可是都没关系，再多磕磕绊绊都没关系。
方鹤宁总会陪着他的。
他要变得更好，想成为对方也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想要他喜欢的人更喜欢他、更离不开他，这个给了他的位置，他不会再让出去。
宋棠的呼吸逐渐平稳，微暖的气息扑在颈侧，带来轻轻痒痒的触感，方鹤宁偏过头蹭了蹭对方的头发，缓和的神色间是深重的、毫不遮掩的占有欲。
对他来说只有宋棠是重要的，只要对方愿意，其他什么都好解决。
他要争取的是宋棠的心意。
十八岁，年纪并不小了，宋棠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很好，他看上的人就必须只能是他的。
他用三年时间织了一张网，宋棠未必不知道自己是自投罗网，但知道本身并不妨碍扑进他的网里，说直白些，他们两个是彼此心甘情愿。
他略收紧揽着宋棠的手臂，眼底情绪悠悠，从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们合适。
来日方长呢，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