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第一次约会就险些酿出流血事件,初夏心有余悸,过了会儿,借着夜色已深的借口,与穆千玄道别。
尽管她未言明,穆千玄清楚,这是闹了个不欢而散。穆千玄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烛光映出初夏的身影,她坐在桌畔,双手捧着脸颊,对着烛火发呆。
初夏在桌前坐了多久,穆千玄就在门外看了多久。
穆千玄耳力好,能听到屋里的初夏在唉声叹气。他垂在袖中的手,指甲掐着掌心,几乎嵌进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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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雾里的嫩竹凝着晶莹的露滴,碧色的叶子裹着ru白的雾气愈发得崭新。初夏穿过雾蒙蒙的竹林,发间沾上几许水痕,她抬手拂去睫毛上的水汽,拎着食盒,推开苏回的屋门。
苏回病着,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往日里这个时候,苏回要么在睡觉,要么趴在床上自个儿玩耍,这日屋里却多了个男人。
那男人弓着腰立在床畔,面白无须,嗓音尖细,翘着个兰花指,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宫里来的太监。
苏回裹着薄衫歪坐在床头,乌发披垂肩侧,手里捧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正是初夏用来哄他睡觉读给他听的话本子。
彼时二人正在说话,太监说:“贵妃娘娘说了,六殿下您再不回去,等她来了,就亲自揭了殿下您的皮。”
苏回嗤笑:“那你回她,我在这里等她来揭我的皮。”宫里的贵妃要是能随意出宫,那这天下就要改姓了。
“哎哟,六殿下,您说这话,是成心要气死贵妃娘娘。”太监一听急了,眼角余光瞅见闯进来的初夏,立时直起身子,满脸刻薄地斥道,“好没规矩的死丫头,未经主子允许,谁让你进来的,还不滚……”
苏回飞来一记眼刀,太监收了声。
苏回说:“滚出去。”
“是。”太监弓着腰,倒退着向屋外行去。
初夏搁下食盒,半天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师叔,你病好了?”
苏回颔首:“今日一早醒来就恢复了,那小医仙确实名不虚传,倒是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师叔没事就好。”初夏打开食盒,“小师叔饿了吧,这是给你准备的早膳,我和我娘一起蒸的包子,可香了。”
苏回确实饿了,毫不客气地拿起包子就啃。
初夏给他倒了碗豆浆。苏回虽说是天潢贵胄,从不端着架子,也没有贵族的臭毛病,有什么吃什么,根本不挑食,吃相也颇为优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在身,透出骨子里的好修养。
两人一时无话。
苏回问:“你怎么不问我方才那人是谁?”
“小师叔想说,会自己说的。”
“我是宫里的皇子,刚才那人是我母妃的心腹。”苏回躺了许多日子,说话有气无力的。
初夏反应平淡:“哦。”
苏回笑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初夏也笑:“小师叔的身份漏得跟筛子似的。”
苏回递给初夏一个包子:“你饿不饿?”
初夏摆手:“我吃过了。对了,丑的是我包的,就你手里的这个。”
“外表不重要,好吃才重要。”苏回一口咬下去。
“小师叔是皇子,为什么会想到来奉剑山庄来学艺?”原书里奉剑山庄根本没有苏回这个角色。
“我自幼爱剑,一心想做高手,有个神秘人给我递了封信,说这里有天下最顶尖的剑客,我便来了。”
“那神秘人是谁?”能把信递到宫里皇子的手上,这人有一定的手段。
“查过了,没有结果。”
“他不会好端端的招惹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苏回痴迷剑术,即便知晓这人另有所图,还是忍不住来了。
“你说,会不会是楼厌?”初夏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猜测,“你在宫里,他的手伸不到那么长,想要捉你难如登天,只要把你骗出来,迟早你会落到他的手里。这次他在你身上用的毒,能控制你的神志,把你变作他的傀儡。”
初夏越说越是吃惊,要真如她猜测的,楼厌的野心也太大了,他要的不是区区的离火宫,而是整个天下。
“既然如此,捉住我的太子皇兄,岂不是更简单些?”
“或许他可以肯定,皇帝会把皇位传给你。”
这些流言宫里早就有了,太子身后无依仗,不得君心,贵妃和六皇子盛宠在身,皇帝迟迟没有易储,是太子宽厚仁义,至今没有犯什么错误,找不到借口。这次肃王失踪的案件,可以说是递出去的刀,可惜证据不足,皇帝没接。
肃王是贵妃身边的人,太子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未必就那么蠢到明面上去动贵妃的人,那么很有可能,肃王失踪是贵妃这边自导自演。那么,配合贵妃的是谁?肃王是生是死,如今身在何处?
不是初夏对楼厌心存偏见,他这个人实在是行事诡谲,捉摸不透。初夏很难不想到,那个暗中配合贵妃、导演肃王失踪的幕后主使就是楼厌。一面拿捏着贵妃,一面想把她的儿子变成傀儡,如此狠辣无情,分明就是楼厌的风格。
这么说来,这次真的冤枉太子和林愿了,难怪林愿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奉剑山庄。
这些都是初夏的猜测,她没有和苏回说。宫廷里的夺嫡斗争,江湖上的风起云涌,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一条苟着小命偶尔被迫走走剧情的咸鱼。
翌日,林愿向祝长生辞别,带着谷青容启程回侯府。
小医仙与侯府大公子的三角恋,加上个千机楼的楼主搅浑水,这段狗血风月已经衍生出无数个版本,新欢旧爱重聚一堂,不少人都暗中期待着打起来,偏偏这几人天天见面,居然相安无事。如今林愿要走,还是带着谷青容一起走,不知道小医仙和戚楼主会是什么反应,于是一早就有不少弟子等着看热闹。
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阮星恬和戚迹压根就没有前来相送,就如阮星恬对谷青容说的那般,还她一命,一刀两断。
本该暗流涌动的一天,就这么平平无奇的结束了。
上次的竹林幽会着实闹了点不愉快,初夏虽极力表示,不生穆千玄的气,到底还是在两人之间留下了疙瘩,初夏找借口回屋,那时的穆千玄明显恋恋不舍,还想再温存。初夏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被他吓着了,只想着回屋睡觉,失了耐心,生硬地与他分别。
穆千玄送她到门口这一路,脸色始终不大好。
被欺负的是初夏,他自个儿先耍起脾气了。初夏也生气了,不想搭理他,好在这两天主导穆千玄身体的是黑色人格,初夏不用面对他。
被视为黑暗人格的楼厌,确实感觉到了初夏的疏离。她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见着他就躲,像是在避讳着什么。
楼厌尚不清楚,初夏躲着他,是记住了他作为楼厌时对她的警告,不敢与穆千玄往来,还是这具身体作为穆千玄时,又哪里得罪了初夏。
若是前者,他自然很高兴,要是后者,更是喜闻乐见。
反正这两日楼厌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初夏越是不搭理他,心情越是好得快飞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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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和煦,落英缤纷,空气里都泛着股幽淡的香气。一弯清亮的弦月,镰刀似的高悬天幕。阮星恬走到芙蓉居院门前,从戚迹手里取回自己的药箱,说:“到了,你回吧。”
“你就没有别的话同我说?”戚迹无奈摇头,“恬儿,我今夜就要走了,你真不肯跟我回去?”
阮星恬神色冷淡:“粗鄙之人,不敢践踏楼主宝地。”
最终,戚迹灰溜溜地走了。
把阮星恬劫回千机楼那几日,他处处羞辱她、折磨她,如今这是自食恶果,天道轮回。要不是千机楼抽不开身,他肯定是要多留几日,好在林愿已经走了,最大的危机解除,往后的事不急,细水长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祝文暄已在芙蓉居内等候,见了阮星恬,上前为她托住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