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楼厌指尖的银针抵上她微微起伏的心口。
一针下去,就会要了她的命,就如同前世,她满身狼狈,冲进他和阮星恬的喜堂,被他一剑斩杀。
空气凝滞。
阳光穿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楼厌半个身体坐在阳光里,俊美如玉的面庞,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片刻后,楼厌移开银针,托着初夏的背,扶着她坐起。
鬼医将他从乱葬岗捡回去时,他功力尽废,经脉寸断。鬼医被称作鬼医,是因他医术诡谲,为世所不容,鬼医在他的身体里种下了百种奇毒,救回他的性命,续接他的断脉,但此后偷生的两年,他日日剧毒缠身,痛不欲生。
鬼医临走前,教给他续命三针,毒气攻心时,以银针刺激三个穴位,逼出毒素,可暂时保住性命。他给初夏服用的药方,也是从鬼医留下的医书中学来的,因此不必再如前世那般,千里迢迢奔赴药王谷,祈求那隐居已久的药王一族赐药。
针刺穴位的手法,他已在自己的身上使用无数遍,万无一失。但初夏毕竟与他当初全身是毒的体质不同,三针下去后,楼厌守在她身侧,直到半夜她呕出一口黑血,将毒素吐出,才放下心来。
楼厌拿着帕子,动作慢条斯理,擦干净她唇畔的血痕,将她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
烛火“嗤”地一声被他熄灭。
屋内骤然阴暗。
*
天色微微亮。
千山万壑如巨龙盘卧,凝成苍茫悠远的轮廓。雪已停了多日,雪层渐薄,已有融化的趋势,清冽的梅香,混合着斋饭的香气,被清晨的微风送至寺中的各个角落。
初夏嗅着这股人间的烟火气,在睡梦里翕动着鼻子,缓缓张开双目。
雾蒙蒙的天光透过薄窗纸,将屋内的光景照得半明半暗。初夏拿起床头的衣裙,披衣而起,趿着鞋子,摸索到桌畔,拿起火折子,轻吹一口气,点燃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烛火破开黑暗,填满每个角落。
初夏口干舌燥,倒了杯冷茶,咕噜噜喝下,过了会儿,她想起什么,起身到处找镜子。
这是楼厌的屋子,男人的屋子,想要找到一面镜子并不容易。初夏心情急切,端起搁在洗脸架子上的瓷盆。盆中是昨日楼厌净脸留下的清水,初夏摘掉脸上贴着的梅花瓣,深吸一口气,向着水中望去。
水面波光粼粼,映出她的倒影。那张白净的面庞上,依旧横亘着丑陋突兀的红斑。初夏摸着斑纹叹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
“排毒需要好几日的功夫,现在看不出效果。”身后陡然飘来楼厌的声音。
初夏吓一大跳,转头望见他身披薄衫,头发倾泻如藻,自榻上坐起,神色慵懒,半阖着眼眸,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