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剑锋上风雪来得大且急，道路被封，小童慢慢地铲着雪。

见仙尊出来，小童便放了簸箕，上前给他披上鹤氅。

江献阳目光在小童手指上顿住两秒，剑锋一年四季全无好天气，似要将天地间的雪全部降在这一峰之上，这儿其实不是个居住的好地方，特别是对并未修行的小童。

江献阳收回目光，他自小修炼剑道，剑锋的风雪对他而言早已稀疏平常，但小童却不是。

系好鹤氅，小童又递了个壶样的小玩意儿。

陶瓷的，上面绘了吉祥的福字，尾巴那儿还坠了一根通红的如意结。

没有灵力波动，也不是灵宝。

江献阳看了一眼，接过。

这小玩意儿能发热，热度透过陶瓷传出来，从冰凉的指尖缓缓向上，手热乎不少。

小童见仙尊接过，笑着解释：“这是谢师兄特意从民间寻来的。是个暖手的小玩意儿，若是冷了，仙君便可吩咐我来往里添置些炭火。”

江献阳垂了眼睑，看着掌心的暖壶。

剑锋常年积雪，他自入住剑锋以来，剑锋的雪只大不小。

原来身体好的时候，自有灵力周转，不畏寒。

可自从病了以来，只要用了灵力，体内筋脉就刀割似的泛疼。

他从未对人言过冷。

但谢允乐看出来了。

“仙尊，这小玩意儿看着怪喜庆。凡间现在正是春节呢，小玩意儿说不定能讨个好兆头，指不定来年仙尊的病就好了。”

“要是仙尊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去凡间转转了。”

小童年纪尚幼，长着张苹果脸，说话也天真稚气，一派童稚烂漫。

江献阳眼睫微顿，凡间的好兆头，如何能落得到修仙界的人身上。

事实上，在修仙界一场大浩劫后，他就会身殒，身死道消于世间。

从没有所谓的病好一说。

江献阳抬起眼睑，看向剑锋外。

剑锋悬立于不周山右侧，最为僻静冷清，四周皆是散雾，笼罩着剑锋。

剑锋内又是飘零的寒雪，万里的冰封。

他不能不承认，在知道自己会因为谢允乐而身死后，不可谓不恼怒。

但更得承认，谢允乐对他的心意从来都是真诚的。

也正因如此，他必须得让谢允乐走上正道，明白情爱一事与修炼无意。

不论是他，还是攻君，都是他前进的拦路虎。

江献阳轻轻咳嗽两声，苍白的脸色泛起了薄红。

小童见状，便准备劝仙尊进室内，却见他视线重新落到小玩意儿上。

“你帮我收着吧，我用不上。”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小童愣了半瞬，不知道仙尊为何让他收着。

又见仙尊往外走，忙接了暖壶，跟着出去了。

剑锋外，大雪飘零。

江献阳在雪地里驻足。

风雪刮起鹤氅和白发，和天地融成一片的白，背影单薄，因为寒意，不停咳嗽，背脊显得削瘦佝偻。

小童捧着暖壶跟在仙尊身后，忽地步子一缓。

仙尊生病的这几个月来，越来越瘦，还不住地咳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变成那个神气威武的天下第一剑修。

说起剑修。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仙尊练剑了。

之前都是剑不离身的，每日练剑的。

小童暗自嘀咕着。

快有良医给仙尊医治吧，也好再看见仙尊使剑。

使剑的师尊才是一等一的神气！

……

大雪继续落。

江献阳慢慢走，行至阵法之处。

此处是他专为谢允乐开辟出来的练功之地。

此时，谢允乐身穿黑色劲装，额间汗珠已打湿额发，正指挥着一柄红色重剑闪避着阵法的攻击。

那重剑颜色热烈，如会动的炎浆。

听见声音，谢允乐喘着粗气，停下御剑的手，回头看过去。

就见是几日未见的师尊，当即高兴地喊了声，“师尊。”

书中说，谢允乐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此时谢允乐身上还残留着凛冽的剑意，汗水打湿乌发，五官张扬艳丽，眼睛湿漉，眉间朱砂鲜红似血，生得一幅娇艳芙蓉面，黑色劲装勾勒出少年身材，笔挺似小松。

整本书的男人见了他都会为他发狂。

江献阳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眉心梢皱，他自是不懂为何有人会为了修炼以外的事发狂。

谢允乐见江献阳不说话，只看着他，以为师尊是特意来看他的，便高高兴兴地收了剑，朝他走来。

江献阳自认性子冷淡，远没有让人这么兴高采烈朝他奔来的魅力，但谢允乐却似不这么觉得。

过来后，站在他身后一点，问：“师尊是特意来看弟子练剑吗？”

江献阳留意到他语气中的期待，抿了抿唇，没作声。

空气稍静了一瞬。

谢允乐等了一会儿，见江献阳不说话，他心头有些黯然，抿了抿唇，收紧了手里握的重剑，说：“师尊可帮我看看这招剑式有什么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