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弥雾第二天便收拾东西,被人送出去。
来送她的是米氏家仆,大概是在杂役所做事的,腰上挂的令牌是那边的花纹。小小一个烂木牌子一点灵光也无。
要进无妄泽得有米氏的人带领,要出无妄泽也是如此。
蒹葭送弥雾到学堂门口,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竟然莫名有些依依不舍。
平嫫本来也是要出来送的,但前一天回来之后就有些低热,早上勉强起来做完点心,到中午的时候便不大好,困倦得只想睡觉。
弥雾人都走得不见了,蒹葭还站在学堂门口。今天是学堂难得的休息日,只上半天课,中午的时候各位小娘子就下学回去了。现在学堂里空荡荡的。
蒹葭站在台阶上,遥望星星点点落坐在沼泽中的亭台楼阁。日光太好,照得树叶儿的绿浓得像要溢出去流淌下来,飞檐上的金色镇兽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时不时有人影穿梭于树荫、楼台之间。
但这么好的天气,蒹葭却有一种,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脱离感。
她想不到自己该有什么出路。
或者再找娇娇骗一骗?
可她无故离不开学堂。明明四周并没有栅栏与高墙,但她却实实在在地被隔绝在了这块不大的地方。只能被动地等着,等有什么人从天而降,将她解救,带她离开。
这种想法令她感到屈辱又焦躁。
第二天平嫫的身体仍然没有好,她一个人要做三个人的事,提早两个小时起来打扫完又去做点心,马不停蹄。连那位小娘子与她说话,她都有些精力不足。
一直忙到夜里,送最后一位小娘子出门,这才能休息一会儿。
倒在床上就睡,累得洗漱都没有精神。指望第三天平嫫就会好,结果反正更不好了。
大概是因为年纪大,无妄泽又是湿气重的地方,她经年累月在这里,难免身体一不好一些杂症被乘虚而入。全身的关节都痛得不行。
杂役所那边派人来看,蒹葭也没有时间去问一句,她有一课堂的小娘子需要照看,一步也不好离开。等终于能喘口气,又已经是半夜了。
她关上学堂的大门,拖着步子去看平嫫,平嫫正疼得睡不着。
“也不算什么,这里做事的多数都有这样的病症。无妄泽寒气过重,没有修为在身是难以抵御的。米氏家仆还能从自己世代侍奉的主家那里领些温养的药丸,可也只是略为缓和,我们杂役,更比不得。好在月钱高。其实也划算,在外头做到死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平嫫说一说就要停下来,皱着眉缓一缓。
蒹葭拿热茶给她,她手指头打不过弯,僵在那里像石雕的一样。不过还是高兴,因为明天她就要通知家里人,来接她回去了。去了外面没了这里的寒气,慢慢温养几天,痛虽然还是痛,但就不会这样僵着行动不便。
“虽然还是想多做些时间多赚些钱,可现在这样也就算了吧,早点回家也好。”平嫫说,又问她:“我上次问你的事,你怎么说呢?你要是肯,明天我往外报信的时候,就叫他也来,你们远远地看一眼,你要是怕丑,不说话也可以。如果得好,以后我多叫他来,帮你送些日常要用的小玩意儿也行。”
平嫫怕自己没说清楚,补说:“我家里种了灵棉,每年都有多的。到时候给你做个小夹袄。你要觉得他好,就叫他来送。”
蒹葭坐在床沿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脸。
她在想着,自己有哪些优势,可以让自己有底气计较一番。
可说来说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长处,面容普通、又没有天赋,普通人家的女儿总会做得一手好绣活,这样一家的衣裳就有着落,可就算是这点事,她可也是不会的。更别说田里的活什么。
她甚至有点想笑了,自己还在因为被介绍给这样的人而不甘心,可她什么也不会做不成贤妻良母,人家说不定还觉得委屈呢。
回到自己屋子躺在床上,她还在想。自己也不至于一点亮眼的都没有吧。
要真论说,她的长处大概是胆大包天,shā • rén也不眨一眨眼。
可这日常夫妻,又不需得她shā • rén。
再者,未必她能跟别人说,我的长处是shā • rén麻利、脑子灵光吗?
这样想来想去,心先凉了半截。
人总以为自己天之骄子,日常自我感觉良好得不行,可揉碎了掰开来一条条摆上桌,结果却触目惊心。
怎么会什么也没有?
不论心情怎么低落,第二天仍然提前起床,做点心、点灯、擦地,拉开大门,远远看着那位总是第一个来的小娘子的身影时,她有些走神。
小娘子们日日如此,早出晚归,坐在同样的地方,面对同样的老师,但她们是有希望的。
而她,日日都做同样的事,呆在同样的地方,却并没有半点未来可言。等许多年后,这些小娘子青春永驻,而她垂垂老矣疾病缠身,更不知道身归何处。
小娘子在位置上坐定,仍然在她头点心去时闲聊几句:“这几天都只见到你一个。”
“弥雾……就是另一个杂役归家嫁人去了。嫫嫫病了,今日也要出谷。”
“那学堂里又要添新人吗?”小娘子问。
“不知道。也没有人跟我说。”有没有的也不必告诉她。
“你在这里也辛苦。如果不是有规矩,我到愿意让你到我这里来。”小娘子有些惋惜。她是有些喜欢蒹葭的。蒹葭说话有分寸但又不油滑,做事谨慎。但这些主家身边,从来只有家里的仆役。外来的人只能做些边缘的活计。
其它小娘子们陆续到来,蒹葭也就没时候说话,穿行在各处,忙得晕头转向。
拉平嫫的人是下午来的。小娘子们正在静思,她有一会儿闲工夫。去帮忙平嫫收拾东西。
进去时里面已经是有三个眼生的人。一对年轻夫妻大概是平嫫的儿子与儿媳妇,还有一个看上去寡言的年轻人。
蒹葭进去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散发着太久没洗澡的沤闷气味,他也看蒹葭,目光直白不懂避讳。从头看到胸看到脚,叫人全身不舒服。
蒹葭转身去和平嫫说话,也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在自己背后游走。就仿佛有无数小虫子,在她背上爬来爬去。
她见不用自己帮什么忙,就借口怕亭中有事出来了。步伐快得像有鬼在追。
平嫫想叫她,没叫得及。
她出来在花树下站了一会儿,平嫫家里的人就背着她出来了。儿媳妇和那个年轻人提着行李,她儿子背着她。蒹葭站得偏僻,身前有东西遮挡这几个人看不见她,儿媳妇在问那个年轻人:“如何?”
那个年轻人十分不情愿:“太瘦了,一把骨头,胯骨子窄也不好生养的样子。”又补充:“我娘说,要胯骨子宽的。再说一脸冷清清,看到我也不知道笑一笑。不晓得讨人喜欢。”
平嫫说:“她就是这样性子嘛。我也是看她可怜。再说,做事还是任劳任怨。人家也没有一个亲人,也不必你出彩礼,怎么又不好呢?省了这么大一笔开销。做事是差一些,但你阿娘好生□□就好了。哪个婆娘成了亲,不是听夫家的话,你叫她笑多些,她还能不笑吗?”又说这小子没个脑子。
蒹葭听着,扭头就从花树下头出来了。
两边狭路相逢,一时面面相觑。
平嫫仿若无事:“还以为走前都不能见到你了呢。”
其他几个年轻脸皮薄,没有说话。
送他们出去的米氏仆役打断了平嫫,在前面回头催促:“走快些。”
他们立刻恭敬地不得了的连连应声小跑跟上去走了。经过蒹葭身边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看不上她,眼神也没有多的一个。
蒹葭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回到前面,坐守着茶炉望向亭中。
这时候静思还没结束,小娘子们静坐如雕塑,身边的侍人连呼吸都放轻,整个世界都安静,所有会打扰到她们的东西都为她们而让路。
可有些人没这么好运,就像她,没有什么会为她让路,甚至她连路都没有,只有高耸入云的四面绝壁。
少女坐在回廊下,专注于炉中茶水,时不时拿慢条斯理地滤掉在滚水上翻涌的碎叶。金色的夕阳洒落在她身上,让她一半被光明照亮一半被黑暗笼罩于阴影中。
接来的日子并无改变,因为一直没有新人来,蒹葭一个人要做所有的事。
每天似乎从一睁眼,到晚上关上大门之间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只有疲倦。
管杂役的到这边来过一次,只说因为最近不好请人,家里人手不够,这里的事她既然一个人做得来,就先这样。工钱涨了一倍,但蒹葭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但她也感觉到小管事说得并不是托词。哪怕她只在学堂里,也察觉到无妄泽中的气氛似乎越来越紧张。
常常大半夜,还能看到半空中的萤火——一个小娘子的侍人跟她说,那是用来巡查各处有无异样的。
“如果无妄泽中有外人走动,立刻就会被它点燃,如鬼火附身整个人不烧成灰烬是不会停下的。”
但至于为什么这样高度警戒,这侍人也说不清楚。但感觉,就算说得清楚,也不会告诉她。
日子就这样过,她虽然越来越焦躁,但反而脾气越来越温和。
虽然尝试了几次,想从那位小娘子那里得到些机会,但对方看上去对她和气,却一直保有某些距离感,显然不是娇娇那些天真傻气的人。其它小娘子对她这个‘会走动的家具’并没有兴趣。
只是有几个大约偶尔见到那位小娘子和她说话,会私下叫她来询问:“临渊都和你说些什么?”
高高在上,目光睥睨。
但至少,她知道了那位小娘子叫临渊。
在这种主家不开口问,她不能随便和她们说话的形势下,能知道这已经不容易了。
可也仅此而已。
她隐晦地向侍人示好,但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益的反馈。不论是谄媚还是恭敬都没有用。他们绝少有私人的情绪反馈。
越是在这里待得久,她越是有些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决定会不会错了。但离开这里,她能想到最好的也只是找个不错的有善心的男性,不论是老的或是同龄的、更幼小的,以成为他们的女儿、妻子、姐姐来为自己谋的容身之所。
如果这样,还不如在无妄泽。
大世族中,法度比外面更严名,这里修士遍地,难道不比外面普通的人要更好?
只是没有机会。
只差一个机会。
她每天凌晨醒,半夜睡。沉默寡言,做事谨慎,手脚勤快。不论遇到什么斥责也不生气。这也灵常,她站在这里被斥责的时候,心情并没有太多波澜,桌子椅子怎么会有情绪,它们本来就不会生气。
可是焦躁!焦躁!!焦躁!!!在不动声色地蚕食着她的心。
终于快到领例钱的时候,她原本想着借着去领钱,在路上也许能找到一些机会。什么样的机会她不知道,但遇到的那一刹那就会明白要抓住它。
可到了那天,道路上的萤光却并没有因她的亮起来。到了晚上,有个仆役来送钱还有这个月的食材。
她问一在是怎么回事,仆役说:“无妄泽各处戒严。杂役不得四处走动。”
她问:“几时解禁?”
仆役只是说:“不是你该管的事。”便匆匆要走。
她立刻说:“今日的日头这么烈,进不吃个点心喝杯茶吧。”
对方一眼也不多看她,说了一句:“不必。”大概日常总被上杂役讨好,对她这样的行径看得多,并不感冒。
她在想,如果自己是个美人,事也许会容易一些?
但她并没有这样的优势可以利用。
而不论是跟随小娘子的侍人又或者其他仆役,早习惯别人对自己的逢迎,即便是再尽心体贴,也不会另眼相看。什么恰如其分的关切、处处周道的说话,都没有用,连关系都没法近半点。
更别说那些小娘子了,临渊也不过是把她当做自己枯燥生活里的调味剂。
真实人生远不像话本里头,送一把伞就结成好友、来一次仗义执言就得到好感。如果是外头,在寻常人身上施展大概是有用。可这里,所有付出的回馈、精心的算计,最多是一份点心、一张日常可用的符纸。不会有更多。
而她这样的角色,能让侍人欠自己这样人情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一月不过一两回,即便这些侍人是受到主家责难,她想得到的解围法子,人家自己也想得到。毕竟他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而各主仆之间又自有相处之道,她无处见缝插针。
蒹葭站在学堂界线处,看着脚前的石径,努力压抑着胸中的燥意。
静静呆了一会儿之后,便拢袖慢条斯理地回学堂中去了。
她才正要关门,却见远处有灯来,停下手迎出去,是个杂役所的下仆,带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
也没有跟她交代什么,只说:“给她安排个地方住。要呆几天。”
听上去不像是给这里增派的杂役。
蒹葭应声。送那个下仆役走。
那小丫头看上去有点木讷,畏畏缩缩的样子,与人说话也不敢看人眼睛,但蒹葭时时发现,她用余光瞟过来,并偷偷打量这地方。
蒹葭领着她进去,就像自己刚来时平嫫做的那样,给她介绍各处。她既然要在这里呆几天,仆役也没有说不让她做事,自然还是要安排她为自己‘分忧’。还要叮嘱她一些基本的礼仪人,免得冲撞了小娘子们。
她全程唯唯诺诺也不知道听清楚、记下了没有。领她去住的地方时,蒹葭无意似地问:“最近无妄泽里管得严,我还以为一时是不会有新的杂役放进来的。你运气到好。”
小丫头说到这件事,便有些喜形于色的样子:“我也不晓得这么好运。昨天还在街头乞讨呢。突然地就有贵人说有个活儿,问我愿不愿意做。我自然是愿意。”说完又似乎有点后悔,猛地停下来,目光闪躲。大概是不小心说出自己是乞丐,怕被人看不起。
“我也不是什么好出身。”蒹葭问她:“你叫什么?”
她看见蒹葭还是和气的样子,有点慢慢放松:“五月。我是五月生的。姓什么的就不记得的。”
蒹葭说:“看你也没带什么,我分些衣裳给你。”
她便高兴得不行:“好。真的太谢谢你了。”带着股子特别显眼的谄媚劲,大概是讨钱多,习惯了这样的表情。
蒹葭问:“以后都是一起做事,不必客气。”又问她:“不知道你分到哪里去?要是我认得的,可以告诉你些有用的,免得去得罪人。”说着笑:“主家们有些脾气可不太好。”
五月立刻担心起来:“啊。犯点错就要赶走吗?”
“那也不至于。要看有没有犯忌讳,有些事我们看着无足轻重,可就偏偏是碰不得说不得的厉害之处。万事也没个定数的。”蒹葭停步,回头对她笑:“你也不用太紧张。只要不犯主家们的忌讳就行了。”
到了岔路没带她去弥雾往的那边。而带着她往平嫫住的那边走。
从平嫫走后,蒹葭就搬过来了,这边向阳天气好的时候光照好。床上都能晒得到。不过床比和弥雾住的那边要窄些。
她挑了几件衣服均给五月,这些都是平嫫和弥雾留下来的,虽然人走,但这些杂役服是不能带走的。还要给之后做事的人穿。
五月拿在手里,一个劲地咋舌:“这布可真好啊。这就给我啊?给我穿?”她向穿的,大概是带她回来的人随便从哪里随手拿的旧衣服,上面还有些补丁。比杂役服是比不上的。又因为这里的活常在主家们面前走动,比一般的杂役穿的衣服质地要好得多。
“是呀。以后这就是你的了。”
五月拿着,连连在身上比划。蒹葭帮她拉衣摆,看看袖子领子哪里要放,哪里要收,弄好了带她去沐浴。洗完澡五月就立刻把杂役穿上了。爱不释手。
说起自己要去哪里做事,也不再那样守口如瓶。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长得特别好看。那个人带我去见了他,我只呆了一会儿就叫我出来。等几天那边的事完了,我再去做事。”
蒹葭笑:“无妄泽里长得好看的小郎君多着呢。他长什么样呀,你描绘一下,我或许认得。知道他的脾性。”
五月边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衣摆边说:“就是个病人。好像病了很长时间了。屋里全是药味。我在那儿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好像之前走了很远的路,让病又加重了。现在正想法子治呢。但那个法子比较凶险。长相嘛,就是特别特别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但我都不敢看他。”
蒹葭心里跳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远行?多久前呀?”
“两个多月。反正那个拿着药的人说,已经静养了两个多月,反正越来越差什么的。”五月回答,试探地问:“你知道是谁吗?要是知道一定要告诉我,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蒹葭有些走神,这时候回过神来笑了笑:“知道呀。”大概知道。
不过没有回答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是问:“可家里有这么多杂役,怎么要从外面带你进来呢?”
五月有些不高兴:“我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蒹葭把自己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给她簪上:“这个好衬你呀,送你吧。”
五月脸色立刻就缓下来,即便是有些不高兴,但止不住地摸着发簪嘴角上翘:“那我可不知道。”
蒹葭说:“大概不想要家里人。”
“为什么?”
“家里人也许靠不住吧。谁知道呢,这样的大家族,人员繁杂。谁知道有没有不怀好意的人经年埋伏。”
五月恍然大悟:“也是哦。”
蒹葭又问:“也是奇怪,怎么让你在这里来住呢?即便要等,他那里不能等吗?”
“不行。”五月说:“好像要办什么法事。我也不懂。正好这里少人有空地儿,那个男的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
两人挤在一张床,心便靠得近一些,蒹葭也说一些自己的事,比如自己如何孤苦无依,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依靠,就算被人欺负也从没有受到了杂役所公平地对待:“他们根本不关心谁对谁错。只会处置那些吵人的声音,哪怕这声音因为受到委屈才发出的。没有人在意。”又讲了好多,杂役被欺辱的事,毫无公道可言。五月听了只觉得寻常:“世间就是这样的。我见得多了。这样好的人家,腌臜事只会更多。”
第二天一早蒹葭起床时便叫醒五月,虽然多了一个人,但因为不论教多少遍再小的事五月都还是处处都做不好,以至于她工作并没有变少。
好不容易小娘子们都就位,她也能略闲一些,五月看了一会儿煮茶的炉火就说肚子疼要去出恭,她替了手坐下煮好茶伸手去拿茶盏,却没想到只拿起个盏耳,白玉瓷的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碎烂了,只是勉强凑在一起看上去像好的而已。
说是去出恭的人,也久不见回来。
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只做自己的活。
课间时,她去送茶看到临渊手里的笔,明显有些怔忪。临渊这时候正得空,便好奇地问:“这笔有什么不对?”
她说:“到也没有,只是想起家里。我们那儿产狼毫。毛色可漂亮了。不过离家二个多月,就好像过去了半辈子似的。”
临渊问她:“远吗?”又问她怎么想到跑那么远,来到无妄泽呢?
她只含糊地说:“家里出了变故,我无处可去,正好有人托我送个人到米氏来。”
临渊问:“送什么人?”
她就不说了,最后被问得不行,只岔开话题说:“托我的是奚氏的侍女。是个非常好的人。”
临渊愣了一下,立刻止住了话题。
她仿佛没有察觉,收了茶盏便回去了。
到了夜里,送走小娘子们关了门,回去便见五月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说本来是上厕所的,但肚子一直痛。方才都痛得昏过去了。又作势挣扎着要起来:“外头忙得很吧,我来帮你。”即便痛得要死,也要强忍着下床。
蒹葭立刻说:“不用。已经是晚上了。”按她快躺下。
她一脸愧疚:“不好意思啊。我痛得昏了过去,不知道时候了。”
蒹葭笑说没事,犹犹豫豫地问:“那个茶盏……”
“啊?”五月有一张憨厚的脸,此时一脸茫然不解。
“就是,有个茶盏坏了……”
“啊,你打碎茶盏吗?”五月关切:“是不是很贵,要不要紧?”
蒹葭看着她,最后笑一笑:“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要是还痛,我就报给杂役所知道,让他们来给你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