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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了他五十多年的战刀缓缓出鞘,李广看着这位老兄弟,内心感慨万千。
它曾陪着他,飞马走秋原,月下射猛虎;它也曾陪着他,怒杀灞陵尉,边州逞轻狂。
一朝梦醒处,相伴的只有这把冷刀。
李广举起战刀:知心的也只有这把刀了。
……
当夜,一代名将李广自刎于一片孤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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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敢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上的圣旨也到了:“昭武校尉李敢,从骠骑将军自代郡出,果敢善战,念其军功有嘉,特敕接任其父郎中令之职。待回长安,另以军功封赏。”
李敢此时尚有归拢军队、计算俘虏、收纳辎重等等军务在身,他接过了圣旨,只站起来说:“待我处理完毕军务,再启程回长安。”
“皇上允许郎中令大人即刻回长安奔丧。”传旨宦官好意提醒。
李敢却听着分外刺心,怒道:“奔丧?郎中令?你让我回去奔丧?”
早已有几个平时与他交好的几个骠骑营军士将他强按在地上,对那宦官道:“李大人伤心糊涂了。我等替李大人谢过皇上隆恩,李大人不日便会回长安。”
夜到深处,夏日的夜晚虫鸣啾啾。
一段幽幽的埙声在草原的深处传出很远很远。吹埙之人似乎无意遮挡住内心的悲戚,任那哀伤的曲调在军营之中传荡。
正在巡营的霍去病停住脚步:“今日云字营谁守营,谁巡视,谁护卫?”他略顿一顿,“谁看草场?”
云字营的执勤军官立刻出列:“贺连东都大人守营,仆多大人巡视,高大人护卫,李大人看草场。”
“哦。”霍去病说,“你们替我去别的营地转转。”
“诺。”
霍去病一个人,向养马的草场走去。
这里已经不是战争危机之地,草料场也并非军队重要之处,一般都派几个有经验的老兵看守即可。
近日,大家都知道李敢心情恶劣,特地让他到这个相对自由一些的草料场中,调整情绪。
李敢得知自己的父亲身死之后,没有立即快马回长安。
他手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快一点回去做什么?早些见到父亲那僵硬的身体吗?他宁愿随着骠骑军一步步接近长安,让心里的痛楚消散一些再去面对。
这骠骑营是他此生最舒心畅快的地方。
他压抑了三十年,终于在而立之年于此军中得到了人生最大的成功与荣耀,他希望这里的气氛能够帮助他面对惨失父亲的痛苦。
“李敢。”
李敢停下口中的陶埙,低头看到草垛下站着的,正是霍去病。他立刻转过身,背着月光,用手一把抹干自己脸上的泪痕。
霍去病佯作不见他流泪,爬上高高的草垛,在他身旁坐下:“来听你吹埙。”
李敢吸一口气,将陶埙放在唇边,重又吹了起来。
草场内战马很多,都在安静地啃嚼着夜草,马尾轻轻扑打着蚊蝇,草料被轻轻翻动,偶尔有值夜的军士在马群中巡视翻检。
埙声中,一片静谧的天空上,星星如明珠一般闪烁不定。
李敢坐在高高的草垛上,望着天空不断将心里的思父之苦吹出来。
霍去病坐在他的身旁,以手支颚,听着他的埙音。
风清,月淡,人也淡淡的。
月华如水,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无声流动。
李敢这两天得到了贺连东都他们的有心照顾,此时,他又得到了自己将军的有意陪伴。初闻噩耗的伤痛,终于在此时,随着眼中的热泪,口中的埙曲,而逐渐流淌干净了。
身在骠骑营,拥有这些热血豪爽的好兄弟,李敢觉得自己不孤单。
李敢吹了一会儿,停下埙:“我大哥说过,心里有不舒服的事情,这么吹着吹着就会慢慢散开。”
“哦。”霍去病点头。
“很管用。”李敢乃是年近三十的军人了,父亲的死亡固然是一次打击,但不致于彻底击垮他。他看着霍去病,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霍将军要不要试一试?”
霍去病看他情绪开始好转,于是一把夺过那埙:“行呀。”
他先看了看那个埙孔,然后在自己的大氅上用力擦了擦。李敢见状知道他嫌他口水脏,皱眉正色道:“霍将军,这是兄长赠与属下的纪念之物,你莫弄坏了。”
霍去病说:“怎么会弄坏?”
他将埙口擦干净,放在唇边慢慢吹响。
他不会什么埙曲,只任那曲调随意摇荡在大漠的上空。
略吹了一阵,李敢从他口边将埙抢过来:“将军不会吹,埙也是有曲子的。”他特地从衣甲内抽出军制纱衣,示威般的用力擦擦那个埙孔,示意给霍去病看,他也嫌他的口水臭。
霍去病笑着摇头,听他吹一曲《垓下》。
李敢今夜反反复复吹的就是这首曲子。此曲讲的是西楚霸王项羽,一生戎马倥偬,所向无敌。最后败于十面埋伏的四面楚歌之中,自刎于乌江边。
此时的李敢,已恢复了职业军人的冷静与自持。
虽然依旧吹着这首悲伤的歌,他却不再那么伤心了。
相反,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敏锐……
忽然,一道白电在他脑海中闪过,顿时整个人如亟雷霆,清明透彻:老父为何自尽,前因后果他尚不明,他怎么能够躲在思念亲人的悲痛之中,任那事情模糊一片?
李敢霍然站起,草屑飞舞:“霍将军,我明日能否提前回长安?”
“当然行。”霍去病也站起来,李敢现在已经是郎中令,不必再跟在军中了
李敢面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