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赶鸭子上架
好家伙,以前厉小子总说自己自称“老子老子”的显得多老气横秋,他自己现在不也开始这么自称了吗?高汉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丝毫不能表现出不满。这小子真要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好和老首长交代啊。
可不管军医院的大夫还是他这个营长,或者是最能说的教导员赵宏申谁来劝,厉铭辰就一句话:老子没病!
厉铭辰的态度高汉不是不理解,眼睛不像是胳膊或者腿出了问题,真的出现情况,可能厉铭辰的军旅生涯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他是该怕,哪怕最硬的军汉在被告知可能要把这身军装脱掉的时候都会怕,高汉自己也怕。他走到眼睛都有些气红的厉铭辰身边,拍拍他肩膀,“厉小子,暂时性的要你离开去治疗是为了以后的回归……”
连着和几个“领导”力争快三天,饭也没怎么吃的厉少校气有点喘,被高汉这么一拍,一屁股坐在了营部的木头椅子上,胳膊支着腿,半天吭着气说:“谁也不能把我从队里撵出去,我没病……”
“谁也没说要撵你啊……”带了这么些年的兵,厉铭辰是高汉遇到的最拧的臭小子,他真不知道该拿他咋办了。按照杨洁他们医院的眼科医生说,像厉铭辰这种眼病,是越早治疗越好,拖下去,不是瞎子也必成瞎子。咋办咋办……高汉原地画圈。
营部的门在这时被从外打开了,听到声音的高汉一抬头,就看到赵宏申的小脑袋探了进来。赵宏申冲着高汉招招手,把他叫了出去。
厉铭辰生平从没面对过这样的抉择,按照医生的话,手术治疗50%的痊愈机会,那不痊愈的那50%呢,难道就要他瞎半辈子当个废人?
厉少校又开始对他的板寸施暴。短短的头发断裂中突然多了股柔和的力量,温昕温柔的音调有着说不出的不满,“厉少校,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合格军人该有的素质,更不是我男人该有的表现。”
他猛抬头,看到的是正朝他半嗔微笑的温昕。厉铭辰“腾”一下从板凳上弹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行吗?再不来我孩子他爸爸胆子小得快连病都不敢治了……”温昕依旧笑着。
“谁病了,我没病!”倔牛再度附体,厉铭辰脖子梗了两秒钟,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厉铭辰眼珠子瞪得老大,目光从温昕的脸庞一直打量到她小腹,“你、你、你……这、这、这……”
“你什么,这什么。你要做爸爸了,厉铭辰,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要做爸爸了,所以眼睛必须……”温昕的话刚到正题,就突然卡住了,少校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随之而来温昕觉得肩头一阵湿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厉铭辰愿意把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献给此时,他不愿告诉温昕,过去辗转反侧的两个夜晚里,自己曾经动过就瞎在军人这个岗位上的念头。他的确是怕,怕和他过世的父亲一样,被推进医院后就再没能穿起这身军装。
“媳妇儿,我眼睛如果真瞎了咋办?”少校咳两下嗓子,把鼻音稍微去掉了些。
“眼睛有病咱就治,现在的医疗这么发达,何况就算治不好还有我养你,再不济咱们以后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养呗……”温昕说得轻松,却再次让厉铭辰放了一阵水。
患难与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毕竟他眼睛的毛病不是那么轻松治好的。
温昕拍拍高出自己一头大的男人,说:“少校同志,难受就哭,我给你打折,准你哭六块钱的……”
厉铭辰暗自想,这媳妇儿真是欠收拾了!
已经决定好今后怎么办的厉少校心里顿时生出一个新主意,孩子是有了,他们的婚事想来严女士不会再反对,可厉少校不打算就这样完了,他觉得最起码他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告诉严女士一件事。
接到蒋一冰电话时,严美正在C市的云海机场准备登机去美国一次。这段时间一直忙活着厉铭辰的事情了,结果公司总部那边的一些事务没来得及处理,本打算着趁这段时间消停,自己偷空去次美国,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厉铭辰的身体出了这么大的状况。
儿子啊儿子,你学什么不好,干吗和魏跃学拒绝治病呢……坐在返程车里的严美心里恨铁不成钢。她不清楚的是,厉铭辰和魏跃之间,就目的性而言,差之天壤。
参军后,厉铭辰参加过大小各种军演十余次,身上的伤迹也是十余处不等,而在这些伤疤的背后则是一次次的骄人战绩。
这其中,表现最突出的,同时也是最得T师首长赞扬的,当数去年团级间对抗演习那次——厉铭辰带着二十人直接从背后偷袭到蓝方主要火力点,成了T师有史以来以少制多的经典战例之最。
拿陈师长对蓝方指挥官路一鸣评价的话来讲,就是再厉害的一鸣只要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厉铭辰,都得改名叫“不鸣”。
所以,当从容霸气的厉妈妈遭遇冷静且不按套路出牌的厉少校时,高汉给自己的六字方针就是——不参与、就看戏。
严美本以为厉铭辰应该早就住进医院了,事实证明,她这个当妈的是太不了解自己儿子了。从蒋一冰他们医院出来,严美这才慌了神,按照蒋一冰说的,为了当那个兵,厉铭辰竟然拒绝治疗,甚至连自己眼睛有病的事实都给否认了。
“儿子啊,那是眼睛啊,不是别的,可不能儿戏啊……”前锋营训练场上,严美已经不知道和厉铭辰重复第几次这句话了,厉少校可好,抱着胳膊只是看着新兵训练的进展,时不时对某个动作不到位的新兵蛋子吼上那么两嗓子,其他的就是对他老妈充耳不闻。
高汉站在离严美五步远的距离外,看着这对母子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对峙了有十分钟,考虑着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走上前去,“阿姨,我先带你回营部待会儿吧,外面冷,回去咱再商量。”
十二月中旬,C市市郊的风也应景地感染了几丝凛冽,打在脸上,有些刺痛。
人生过半的严美从没活得像现在这样无力过,之前她以为自己同儿子之间只是一点简单的隔阂而已,可真的遇到事情时,这个本以为很小的隔阂就被无限扩大后呈现到自己眼前了。
直到现在,严美才发现,她与厉铭辰的母子关系已经被经营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