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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的他战战兢兢,就怕得罪了左宗棠,若是自己远离了大军,岂不是又要成为白彦虎的刀下亡魂。精忠报国自然是没错的,可若是自己死了,这些死后的哀荣又有什么趣儿,所以林福宇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何况这事儿也是自己的首尾。
如今广为告之。第一批到的倒不是xīn • jiāng的,而是河湟一带的一个蒙古部落首领之子,满头小辫子,脖子上带着一串巨大的蜜蜡佛珠,此人的母亲乃是西康彝族大姓,陪嫁里头有几个懂汉话的丫头。耳濡目染之间,教的此子颇通汉语,这颇通也不过是能认得几个字而已,见到林福宇拜见之后,自称有天宫秘籍一本。靠着此秘籍必然能中举人,林福宇十分好奇,想着看此秘籍,这唤作伯克日尔的年轻人只是不肯,林福宇再三要求,又摆起未来座师的架子起来,伯克日尔这才有些不舍的从胸前取出一本包着仔细的本子,林福宇一看不免哑然失笑。原来是最初版本的《咸丰字典》,中原已经大行其道,可这西北之地。还是如此不通,林福宇叫人拿了最新最全的《咸丰字典》一共四册一股脑儿都给了伯克日尔,“这可秘籍都给你了。”
伯克日尔大喜过望,连忙自己慢慢的捧了回去,又连忙孝敬给了林福宇一小箱子的碧玺蜜蜡等宝石,日日跟在林福宇身边。他也知道汉人规矩,素来是极为敬重做师傅的。徒弟尊敬师傅,师傅自然也要照拂徒弟。自己这么恭敬鞍前马后的,那里不能中一个秀才,林福宇十分受用,可过了几日,不见有多少人来报名府试,林福宇未免又长吁短叹起来。伯克日尔连忙问这个学问极深的师傅为何烦恼,林福宇说了此事,伯克日尔连忙拍胸脯,愿意用他手下的亲兵去哈密等地传这个好消息,只是事毕又苦着脸要求林福宇通关节,让自己好轻松中了秀才,回去光宗耀祖。林福宇又好气又好笑,“你家教的这样好,那里还不能中,我看你是中个举人都不在话下了!”
这时候还不是这个xīn • jiāng学政一个人说了算的?伯克日尔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并不是xīn • jiāng的部落,连连拍胸脯一定做好这事儿,“师傅,我的父亲是南边有数的大部落,那个白彦虎不敢得罪我们,要是得罪我们,他们就别想吃到盐巴了。”林福宇听到盐巴两个字,满怀希望眼巴巴的看着伯克日尔,伯克日尔连忙摆手,“这生意上的事儿,我可不能做主,师傅别看着我!”
林福宇本来想着要让伯克日尔断了和白彦虎的贸易,谁知伯克日尔一口断了林福宇的念想,也只好作罢,如今到了十五日,竟然也来了稀稀拉拉五六十人,稍微一问,几个是天山东麓的,有些是孔雀河附近的,最多的是哈密来的,最远的倒是喀什过来的一个商队,恰好路过此地,顺便参加一下,预备着中头彩。
汉人有几个,其余多的都是蒙古、藏人或者维人,林福宇也不敢怠慢,拿了一本《咸丰字典》,一个个轮流进学政的衙门,只要是能认得二十个字,就是大清朝有钱米领取的秀才了!若是不认得二十个字,也无妨,能写十个字,也是秀才。
伯克日尔趾高气昂,到底是有了全套秘籍的高手,轻轻松松就中了案首,左宗棠知道他的家世,分外青眼有加,亲自写了四个字“河湟望族”给伯克日尔家,勉励其勤学向上,又一心向善,并鼓励其再接再厉,总要中了解元才是,府试过了第二日,中了秀才的五十位各族子弟(取中率十分的高……)身披大红袍,头戴红花,kua • xia骑高头大马,在玉门关游街夸官,虽然有些胡闹,可到底大家也极为捧场,气氛弄的极为热络,如今一来,这xīn • jiāng第一次府试到底有了影响,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说要再参加考试,人来的越来越多,林福宇无法,也只好先停下来乡试的预备,陆陆续续先后举行了三次的府试,这才差不多把西疆以外的各式部族人等都大部分录为秀才,之后的谢师宴,一大群操着怪异口音服饰各异的人齐齐拜着林福宇,口称“恩师”,不由得林福宇热泪盈眶,这自己手里第一批的学生,居然是这些糙汉子,却也不得不按下别的心思,温言好声宽慰,伯克日尔处处以大师兄自居,呼喝众人,也是极为荣耀,林福宇原本是很不在意,没想到谢师宴次日,自己的学生一群塔哈尔的贵族子弟前来邀请自己外出射猎,林福宇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射猎,玉门关外白彦虎虎视眈眈,他有几个脑袋,敢出关射猎,连连摆手,那些塔哈尔的子弟认识几个字,只是带来的兵丁甚多,所以林福宇笔头微微一歪,也是低低取中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伯克日尔前来交涉,听懂了来意,伯克日尔笑着对林福宇说道:“老师,也走的不远,就在左近,如今有咱们这些子弟兵保护着,白彦虎那个老小子不敢来惊扰,”伯克日尔在玉门关之后,对着汉人的习俗学的很快,继续拍马屁,“八十里外有玄泉山,山上有上好的花豹,老师she回来,给师娘做个坎肩十分的便宜。”林福宇还是不肯,还是左宗棠听到了,帅令叫他出去,这才战战兢兢死命攥住马缰,前呼后应一大堆人出了关隘,行不到几十里路,前头突然烽烟大起,林福宇微微一惊,正欲转身逃命,塔哈尔的几个小汗王,觉得在师傅面前失了颜面,剑眉一竖,几声号角,大部队人马马蹄腾飞,顿时把白彦虎的一小只部队尽数歼灭,林福宇顿时大胆包天,在阵前谈笑风生,又对着塔哈尔部落的几个小汗王连连称赞,又说“这样的少年英雄,如何日后不能做真正的汗王,马上治军,马上治民,文武双全了!”林福宇这才认识到,这些人的作用,也对着自己之前居然能出这样的主意十分自得,在玄泉山下,看着雪山美景,悠然写了好几首歪诗,几个人看着自己的座师更是如同看了诗仙太白一般,捧到了天上去。
过了几日,伯克日尔的父亲,又连忙赶到玉门关来叩见左宗棠,左宗棠身上管着理藩院尚书的位置,原是管得到他,之前不理会是也忌惮白彦虎,如今伯克日尔有了这样的荣耀,其父亲不能不来,到了玉门关,左宗棠这样的人物,岂能轻易放过了他的父亲,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日日笙歌,又请其上座,自己也坐在下首相陪,又是换了总兵参将等人亲自给其斟酒,做了十成十的功夫,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感激,蒙古人性子豪爽,连忙拜服,定然要听从朝廷指挥,阻断和白彦虎的商路,剿灭叛逆,左宗棠也痛快,先斩后奏,给了伯克日尔的父亲“陇右宣慰使”的头衔,伯克日尔的父亲对着这个任命倒是犹可,只是过了一日,连忙带着伯克日尔亲自到林福宇住处,姿态低微,语言客气,说伯克日尔性子粗俗,还请老师多多教导等云,林福宇这些日子那里还不知道这些子弟们的家里就是日后自己这个xīn • jiāng学政安身立命的所在,也十分客气,话语里明里暗里又说会将伯克日尔定位解元,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开心,临走之前,送了三百匹上好的河湟骏马给左宗棠,又命伯克日尔继续留在座师跟前效力,如此在玉门关好几日,临走的时候,左宗棠奏请中枢的折子有了批复,加封伯克日尔的父亲为入八分镇国公、柴达木台吉、若羌县县令。到了这时候,左宗棠才有了底气:青海一线,不废一兵一卒,便得安宁。
二十三、浙江xīn • jiāng(六)
三月,柳丝初吐,草长莺飞,玉泉山附近的山丘上,亭台楼阁隐隐约约,自本朝康雍乾三代帝王悉心营造园林以来,西山左近尽是王公大臣的园子,连绵数十里,海淀一块,世人称之为“天宫”,就连圆明园往西六十余里地的陈恩寺,虽然只是个小寺庙,到底也是装修的极为精致,在一小山包之上,粗粗打量似乎毫不起眼,可认真一瞧,山门是汉白玉做的,正殿前头的四大天王造型古朴,怕是元代留下来的,这一日主持正在偏房打瞌睡,小沙弥也不敲门,一把推了房门,大声叫唤主持,“师傅,不好了?!”
“打嘴!”那个主持揉揉眼,“胡沁沁,师傅好的很!”
“不是,”那个小沙弥轻轻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外头来了一群人,看样子不是进香客!”
“不是进香客,就是找厢房里住的那个人,你慌什么呀,”老方丈打了个哈欠,“拜访那个人多了去了,什么鲜衣怒马威风凛凛的咱都见过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你自己引他过去就是。”
小沙弥之所以能作知客僧,全在于他的眼光毒辣,虽然老方丈不以为然,可小沙弥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子来的忍人物可是大极了,这会子山门外头已经有了几十号人候着了,一拨拨的,把山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素日里经常来的那个伯足先生,这时候也只是垂着手等在下面呢。”小沙弥悄悄得在方丈耳边说道,“我瞧着有些没长胡子的,似乎是宫里头的公公们!”
老方丈一个机灵,能使唤太监的,除了宫里,也只剩下几个王府里头才有的了,任凭是那里来的公公,能使唤这样的人,自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连忙打起精神,正了正袈裟,“走,瞧瞧去。”
老方丈刚刚走到大雄宝殿,就发现院子各个角落已经站满了青衣男子,见到来了两个和尚,一个为首的笑眯眯的少年朝着方丈拱手,“主持,我家主人欲来此地进香,怕有闲杂人等惊扰,这才叫下人站着,免得有外人进来,主持,”一张银票毫无烟火气得递给了主持,“您瞧着这可好?”
这些人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毫无新意,主持暗暗腹诽,脸上却是眉开眼笑,悄无声息的把银票放进了袖子里,阿弥陀佛一声,“老衲去山门迎接贵主上。”
那个年轻人又说不必,主持就和沙弥一起在庭中等着,过了半盏茶的时分,时常来的伯足先生就伴着一个带着玄色liù • hé帽,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天气寒冷,上身着一件石青色的坎肩,腰间系了一个羊脂玉佩,双手别在身后,面如冠玉,双眉入鬓,显得十分有威仪,被主持称之为伯足先生的高心夔只是跟在此人身后,见到主持和沙弥两个人低眉顺眼的,对着身前的人笑道,“这位是本地的主持了。”
来人微微一笑,“主持你好,今日我来这里,只是瞻仰佛像,并烧香祈福,叨扰贵寺了。”
二十三、浙江xīn • jiāng(七)
主持见着此人衣服虽然不甚华丽,可衣服的料子却是一等一上好的,不敢怠慢,一声佛号恭敬有加,通了姓名,来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姓叶,主持的法号叫做“慈通”,叶施主听到慈通的法号,不由得微微一笑,对着高心夔笑道:“这主持倒是和我是同一辈分的。”高心夔只是微微一笑,边上那个递银票给慈通的年轻人瞪了慈通一眼,又让边上的小沙弥去准备新鲜的茶水瓜果,慈通见到主人虽然和煦,可十分的贵气逼人,也不敢太过饶舌,只是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略微逛了逛各处,又指着看了看观音殿外的一湾碧水,到了后殿的苍苍古柏之下,小沙弥奉上了茶水瓜果,边上那个亲随模样的人皱着眉挑剔的看了看,又用银针放入茶水试了试,还是叶姓主人毫不在乎,拿过来就喝了一口,仰着脸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那亲随剥了一个野桃子递给主人,那个主人才回过神来,“听贵寺有一位贤才,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寺中?”
我就知道不是白来看什么山水佛像的,主持又暗暗腹诽,面上却是不敢露出什么,恭顺得说道,“是,如今正住在客房里,今个早上还见过他,应该是在房内。”
那个亲随挑眉冷笑,“好大的胆子,今个我们主子来,他还不赶紧出来跪迎?高大人,”亲随朝着高心夔埋怨道:“您怎么也不告诉他。”
“哎,”那个主人放下茶碗,止住了亲随的埋怨,笑道,“古来有才能的人,素来都是有些脾气的,若是我来了他就巴巴得跑出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读书人喜欢这一套,昔日昭烈帝若不是三顾茅庐,如何能显示诸葛孔明的才干,这点来说,王恺运远远不如伯足你了。”这些文人就是喜欢这一套,得明主礼遇而知恩图报尽显一身学识。
高心夔听着叶姓人的话里对着王恺运的做派不以为然,正准备解释:“大人~”
“不必多说了,”叶姓主人摆摆手,止住了高心夔的解释,“若是真有才,也无妨,我这跑来,不算冤枉。”就请主持引自己到客舍,一行人绕过地藏殿,又排开几株开到颓靡的山茶花,到了几间苍苔布满的小房子,墙角还种着一株巨大的白玉兰花,院子里杂草丛生,倒是有一番野趣,到了房前,房门还是紧闭,那个亲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高心夔也十分尴尬,那个主持窥得众人的脸色,怕等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忙告退,那个叶姓施主脸上不见端倪,只是说道,“伯足,你去叩门。”
高心夔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看见王恺运端端正正得坐在窗前饮茶,不由得一跺脚,“你这个人,我把正主引来了,你还摆这个臭架子,你可要知道,她来这里,千难万难,你也太失礼了,还不放下杯子,随我出去拜见!”
二十三、浙江xīn • jiāng(八)
王恺运举到唇边的茶杯微微一凝,“居然真的来了?”他以为随口一说,这位主子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