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公主?
桃刀愣了下,问道:“那是什么?”
古恩:“……啊?”
就在他怔忡的空档,桃刀已经目露警惕,往后退去。
古恩反应过来,忙道:“请等等!”
但桃刀根本不理会,转身就走。
古恩一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喊道:“难道……您不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吗?!”
闻言,桃刀的背影突然一僵。
她回过头,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见状,古恩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这里人多耳杂,请跟我来吧。”
他带着桃刀来到一处空房。
古恩让几名宪兵站在门口,注意经过的人,才关上门,客气对桃刀道:“请坐吧。”
桃刀没有动,双眸锐利地盯着他:“长话短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古恩一笑:“您可以不用如此紧张。”
他拖过来一把椅子,极细心地放到桃刀面前,又往后退了两步,以示自己并无威胁。
桃刀盯着他,没坐下去。
古恩叹了口,道:“好吧,那我先和您解释下。”
他清了下嗓子,朗声道:“您是银河帝国第三十六任国王之孙,同时也是大皇女伊莲娜之子——未来的皇公主殿下。”
他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桃刀。
桃刀犹豫了下,低声道:“什么是银河帝国?”
古恩:“??”
“什……?!”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您不知道银河帝国?那您先前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
桃刀:“外城区。”
古恩:“……啊,原来如此。”
他露出一个莫名的表情,似乎想表达自己的厌恶,又强行把它压了下去。
“……可怜的公主殿下,”他长叹一声,将手放在桃刀的肩上,“您竟会沦落到那种地方……是属下的失责,让您受苦了。”
桃刀瞥了眼他搭在肩上的手,后退两步,古恩的手滑了下去。
古恩盯着她,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
桃刀径直道:“你说皇女是我的母亲?这怎么可能?我的妈妈已经死了。”
在她还未记事起,她的母亲就似乎因为疾病而过世了,桃刀甚至都没看过她的脸。
古恩沉默了下,说:“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他递过来一张照片,“请先看这个。”
桃刀犹豫了下,伸手接过。
照片上,一个纤瘦的女人正对着镜头微笑。
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银发顺着单薄的线条滑落,泛着一线细细的银白反光,双眸透蓝,像是映入了一整片蓝天。
只是,女人虽然很漂亮,整个人却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古恩道:“这是您的母亲,伊莲娜殿下。”
桃刀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不知为何,这个女人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抬起头:“你觉得……我和她长得像吗?”
古恩愣了下,才道:“当然像,您看,你们都是银白发色呢。”
桃刀抿紧嘴唇:“就凭这个?”
古恩露出尴尬的表情:“这……”
很奇怪。
桃刀端详着古恩的脸,一边想,这个男人很奇怪。
先是突然出现,又莫名其妙说大皇女是她的母亲,还扯出一张根本不像的照片。
这种劣质的piàn • jú放在外城区,连小孩都骗不到。
她应该立即走的。
可是……
桃刀垂下眼眸,放在身侧的手突然抽紧。
可不知为何,她却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的妈妈死的太早。
母亲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代名词。
但是,如果……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桃刀深吸一口气:“你的证据只有这张照片吗?”
“自然不是,”古恩缓过神,连忙道,“还有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展示给桃刀看。
桃刀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石躺在古恩的手上,光滑的表面在昏暗光线下散发出迷离的蓝色光芒。
桃刀下意识捂住身侧的口袋。
——那块梦境中获得的蓝色血石就放在口袋的最底层。
她顿了下,掩去面上的表情,缓缓道:“这是什么?”
古恩道:“这是伊莲娜殿下的信物。”
“大约在十多年前,伊莲娜殿下曾经遭贼人绑架,”他说,“当时她被一路带到帕托城,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她有了身孕,我们宪兵队寻过来之前,她已经将您生了下来。”
“我们原本想将两位都带回去,但那时帕托城刚好遇上灾兽bào • dòng,在混乱中,我们就和您失散了,”他目露遗憾,“之后数年,我们一直寻您未果,在这期间……您可能就流落到了外城区。”
“伊莲娜殿下也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她如今身体堪忧,有一大半是为您操劳出来的。”
桃刀低下头,看向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温和,对她露出柔软的笑容。
桃刀愣愣盯着她,许久,才低声道:“是吗……?”
她从懂事起,就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在弱肉强食的外城区,一直是哥哥在保护她。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她的母亲还活着,并且想要带她回去。
明明……在她艰难生活了那么多年后。
桃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就算我和她失散了,这么多年,她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古恩一愣:“什么?”
桃刀紧紧盯着他,双眸通红。
“我被外城区的小孩欺负,被骂没有娘的杂种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哥哥和我找不到食物,被迫去捞垃圾桶的死老鼠时,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们两个挤在下水道,恳求路人施舍一块棉花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到最后,她几乎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般,嘶吼出声:
“哥哥离开我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哥哥说,他要去打工,去寻找能让她幸福生活的地方。
他说,内城区有吃不尽的食物,有温暖的被褥。
他还说,从此以后,她不用再和人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打架,也不必再用破了一半的瓦片当武器。
可是,可是他没有回来。
只剩下她一人留在原地,空余一抽屉的明信片。
桃刀咬紧牙,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走了?
所以就像那些外城区的人所说的,像她这样的贱种……只会被抛弃吗?
古恩迟疑地看着她:“殿下?”
桃刀用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双目猩红。
“你走吧,”她冷冷道,“我不信你。”
古恩一惊:“什么?!”
“我没有妈妈,”桃刀低声道,“她早就死了。”
古恩的话很可疑,她不能信。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
桃刀微微一顿。
从十几年前就将她抛下的人,也绝不会是她的母亲。
她狠狠抹了把脸,转身欲走。
“……请等等!”古恩急了,“您误会了!”
“这么多年来,殿下并非放弃了您!”他焦急道,“但殿下的身体抱恙,好几次想亲自寻您,却被身体耽搁了!”
“就连这次也是——我们会来到帕托城,就是奉了伊莲娜殿下的命令!”
他指着手中的血石:“这块晶石分为上下两枚,一枚由伊莲娜殿下保管,另一枚则戴在您的身上。”
“您也有这块血石吧?”他急急道,“这是皇家的信物,这块血石拥有特殊的力量,能够帮助伊莲娜殿下滋养她的身体,但她却担心您的身体,将血石一分为二,另外半块交给了您。”
“所以这几年,她的身体状况才急转而下啊!”
“够了,”桃刀冷冷道,“你不必再说了。”
她作势走向门口。
在转身时,她的眼角扫到那枚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温和地注视着她,面上带着桃刀从未见过的柔软笑意。
桃刀不由一顿。
那枚血石贴在她的口袋里,散发出炽热的温度。
明明隔着一层布料,那股滚烫的热度却像是要透过皮肤,深深印在她的身上。
贴着口袋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她还是没有将血石拿出来。
桃刀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
“殿下!”
突然,古恩在她身后喊道:“请听我说——伊莲娜殿下已经快不行了!”
闻言,桃刀顿住。
见状,古恩忙道:“这次我们来托帕城,一共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为了寻找您。”
“至于第二件,”他顿了顿,“是为了捕捉那头SS级灾兽。”
桃刀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据说这头灾兽的血拥有增幅效果,”古恩道,“如果制成药给伊莲娜殿下服下,说不定能缓解她的病情。”
桃刀微怔。
古恩端详着她的神情,忙对手下使了个眼神。
手下上前,小心翼翼递过一个箱子。
古恩打开箱子,里面满满的全是一堆手工织物。
有小巧的毛绒鞋,也有小帽子,小外套……虽然样式粗糙,但针脚却极其细密——能够想象制作者在缝制这些衣物时,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古恩低声道:“我们也不奢求您的谅解,只是……为了伊莲娜殿下,请再多加考虑一下吧。”
他走上前,将那个箱子递到桃刀面前。
桃刀却一惊,猛地后退数步。
“……不要。”
她低着头,银发顺着脸颊滑落,遮住了大半的表情。
“抱歉,”她重复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她走到门口时,有宪兵想拦人,被桃刀一把打开。
“别碰我。”
她抬起头,冷冷注视着宪兵。
宪兵一惊:“你……”
桃刀的双眸血红,在昏暗的房间内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胁迫感,就像是——
嗜血的野兽。
“让她走。”古恩忽然道。
他站在原地,眼中晦明难辨。
桃刀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队长……”手下小心道,“现在该怎么办?”
谁都没能想到这个结局——好不容易找到了公主,她竟拒绝跟他们回去。
古恩抬起头,表情沉沉。
“大皇女马上不行了,”他冷冷道,“必须带她走。”
手下:“但是……公主不愿回去啊。”
闻言,古恩脸色微转。
“先不着急,反正公主就在这里,”他缓缓道,“当务之急,还有那头白色灾兽。”
他问手下:“歼灭军什么时候会行动?”
手下恭敬道:“几日后。”
“好,”古恩道,“那就做好准备。”
他又低声和手下嘱咐了几句,几人才离开空房。
等众人走后,房间又恢复平静。
过了约莫数分钟后,房门忽然被拉开,一道纤细的人影闪身进入。
——桃刀低下头,慢慢走到房间中央。
她四下环视了一圈。
古恩等人收拾得很干净,房间里几乎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桃刀咬了下嘴唇,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离去,视线余光却瞥到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手织袜子躺在桌底,似乎是被遗漏的。
桃刀一怔。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扑上去,用力握住那枚袜子。
袜子很崭新,用的虽然是很粗糙的毛线,却十分结实,底部还费尽心思地绣了一朵红色小花。
桃刀犹豫了下,小心翼翼触上那朵小花。
红色……
她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她忽然低下头,尾巴从身后伸出,盖住脸。
偌大的房间内,少女躺在地板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巨大的尾巴挡在脸上,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房间内一片寂静。
良久,一声低低的抽泣忽然自她的尾巴下溢出。
“妈妈……”
*
“……你说什么?”铃祈利索斩杀一头灾兽,惊愕回头,“你找到你的母亲了?”
“对,”桃刀跟在他的身侧,“……应该是的。”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很低落,兽耳也无精打采地垂着。
铃祈瞥见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她把耳朵收回去。
“但……”他斟酌了下语句,“你的母亲,不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