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赤水湖
璃沫正在给墨迟补破掉的衣衫，江珍猛地踹门进来，针一下戳进了手指里，本来疼得要死，听到这话立刻问：“什么四蛇粉？”
江珍咬牙切齿道：“那粉平时用没事，撒到溃烂的伤口就会立时变得很痒，抓骨挠心。大巫说我的伤口被人撒了四蛇粉，我想来想去，还有谁，不是你就是他。”
她指完璃沫又重重指向墨迟。
墨迟原本在看璃沫缝衣服，他坐在窗边，阳光直泻在他身上，很快就把人晒得懒洋洋。不多时，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江珍踹门而入时，他刚被吵醒，眼皮还疏懒地向下耸着，极薄的单眼皮勾出一丝明艳的春色，“你少说一个，还有顾二公子。”
江珍道：“怎么可能会是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从头至尾都很温和，虽不和我说话，但也没有掉脸子。倒是你，总是恶狠狠地盯着我，恨不得把我推到山底下。”
墨迟下颌微扬，嗓音冷淡，“想多了，除了沫沫我不看任何人，不感兴趣。”
江珍指着他道：“你还不承认是吗？你......”
她正准备说些狠话，就听墨迟淡淡道，“我没有不承认，我只是不承认我总看你这句话，这句要分辨清楚，免得误会。”
“嚯，”江珍满脸得胜的模样，“你承认是你撒的四蛇粉。凭什么，我惹你了吗？我一句话都没有跟你说过。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身上留了好些疤，以后没人要可怎么办？”
墨迟微微一笑，抱起手臂，“你可以让你妹妹再诓人回家啊，下了蛊毒，什么人找不到。”
江珍微怔一下，“这是我们吴州风俗，人人都这么做，我为什么做不得？”
墨迟道：“人人都做，就不是错的吗？用谎言将人骗到家里，用蛊毒控制对方的行动，末了再用孩子诱他留下，哪怕明知待在吴州会使男子衰弱致死。你满身的理直气壮，不过是法不责众而已。”
江珍被呛到无法反驳，干脆胡搅蛮缠，“都怪神女，是她诅咒吴地，让吴地变得只有女子没有男子。若不是她，我们又怎么会诳人来家，我......”
她的话未说完就被江念打断，“阿姐，你怎么可以对神女不敬？”
江珍眼神闪过一丝懊悔，立刻闭上嘴。
璃沫问：“神女就是巫行观墙壁上那位吗？”
江念点头，“是，不止巫行观，我们家家都供奉着神女像。就连这里，”她指着房梁，“也刻着蛇的图案，蛇就代表神女。”
璃沫眨眨眼，原来是她，那位神女早就仙逝了。她有些不解，“神女诅咒吴州，为什么你们还供奉她？”
江念道：“只要停了供奉，神女就会发怒，地动山摇。但是一旦万民烧香，神女就会收回怒气，风调雨顺。”
璃沫心道，几百年烧香不间断，她们供奉的东西早就成了精怪了。所谓停了就地动山摇，不停就风调雨顺，都是因为邪祟作怪呀。
江珍又忍不住道：“我听人说，大巫快成神了，等她成了神，就会解除吴州的诅咒。”
江念道：“又胡说八道。”
江珍瞪眼，“是真的，我听那些巫女说的。大巫可以言出必灵，比天神还神。”
璃沫被提醒，猛地想起一件事，她对江念道：“我能不能再看一眼你的羽箭？”
江念微怔一下，掏出羽箭递过去，“可以。”
璃沫接过羽箭，对墨迟道：“你看看这个。”
墨迟都不用接过去，就知道这枚羽箭有问题。他腰间的锦囊，里面几块骸骨正发出铮鸣之声，显然时碰到了同类。
“没有什么特别。”他面无表情地将羽箭推开，却在碰到璃沫手的刹那轻轻捏了一下。
璃沫道：“没什么特别吗？我还觉得是个好东西呢，让你看。”说罢就将羽箭还给了江念。
江念连忙宝贝般地收好，她见这帮人都怀有本事，生怕他们看上了她的箭。若是强夺，她定不是对手。如今见他们不稀罕，正合心意。
这么一打岔，江珍也待着没意思了。江念提出回家，她瞪了墨迟两眼，便跟着一同走了。
她们刚一离开，璃沫就拉住墨迟的胳膊，“是不是白骨？”
墨迟点头，“是，但怎么就那么一点呢？”
璃沫道：“听江念说，她是在赤水湖边捡到的。不大不小就这么一块，尖尖的，于是她就做成了箭头。”
墨迟道：“那剩余的骨头呢？”
璃沫道：“在巫青玥那里。”
“巫青玥？”墨迟微微皱眉，”是那个给江珍治病的大巫吗？“
璃沫点头，“就是她。我今天看到她手边有尊小神像，都快碎掉了。那尊小神像就代表她，她如今已经修成了半具神魂，但是身体却还是凡人之躯，快要承受不住了。”
墨迟讶道：“你怎么知道她修成半具神魂？”
璃沫噎了下，一把揪出躺在袖子里的藤蔓，“它告我的。我说的对不对？”她用指甲掐了一下藤蔓
堕灵疼得只吸气，忙道：“对的对的，我告的。”
墨迟道：“只是一截骨头就能修成半神吗？”
璃沫轻轻摸了摸手腕，思绪又转到了别的地方去，“那就不知道了，或许还有别的加持吧。先不说这个了，墨迟我问你，你为什么给江珍撒四蛇粉？”
墨迟微微一怔，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茬，“撒就撒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璃沫顿时沉下眼，捏着手腕的指骨微微用力。她就说怎么死劫环又长出一些，原来应在这里。
墨迟只要做点坏事，哪怕只有一点点，死劫环都会重新长出来。
“你想走正道修仙，首先就得修自己，若憋着劲使坏，永远也成不了神仙。”
墨迟道：“我怎么憋着劲使坏了？她对你态度不好，我给她点教训怎么了？一路上都在命令你给她施莲花术，呼来喝去。她学不会好好说话，就给她长长记性。留些疤痕，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本以为墨迟无端生事，没想到他在为她鸣不平。
璃沫眼中的光柔和了一些，语气也轻缓许多，“她全身溃烂，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不好，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墨迟冷笑，“她那样使唤你，我心情还不好呢。你又不欠她，相反还被她骗到家中......沫沫，我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你。”
璃沫觉得有些好笑，心也软下来，“我没觉得被欺负啊，倒是你以后能不这样做吗？你心中没有善念很难走上正道。坏事做多了，心魔自然会来。”
她严肃了些，“墨迟，我可不想看到你入魔。你若入魔，我真真要气死了。”
墨迟鸦羽一样的睫毛往下垂了垂，不自觉的有些心虚，“若入了魔你还理我吗？”
璃沫道：“当然不理你啦。我修正道，你修魔道，正邪不两立，如何理你？不但如此，我们说不定还要互取对方性命。”
墨迟眸光一颤，若要他对璃沫动手，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过了好久，他轻声道：“我不入魔。”
璃沫道：“那你就要听我的，要心中存善，像今天这种事，万万不可再做了。”再做，她前面那些活儿就白干了。
“墨迟，我们一起修仙，一起飞升不好吗？你忘了我与你说的那些，成了仙便可自由自在，再无人管我们。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与天同寿，这样不好吗？”
“我可不希望我去了天界，而你还留在人间。到时你必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变成一个老爷爷。那样老了，我可不认你。我自与我的神仙朋友们一起玩。”
想到璃沫会跟男仙们一起玩耍，墨迟心里一阵发酸，万万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少年低下头颅，连同他的肆意与骄傲，一起弯下了腰。
“你说什么，我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