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美人藤
墨迟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想到你竟然能来。”
鬼面笑道：“不过是昆仑之墟嘛，有什么不能来的。倒是你，怎么竟到了这儿？”
墨迟道：“一时也说不完，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行。”鬼面点点头，看向少年，不过一月未见他好像修为又精进了，似乎连跳几级。“你现在练到什么程度了？”他忍不住问。
墨迟道：“化神后期。”
“什么后期？”鬼面瞪的眼睛都要出来了，觉得自己幻听了。
“化神。”
“化神？”鬼面呆呆跟着重复一遍，惊愕地在面具后面张大嘴，“嚯，我记得你离开鹿灵山时也不过金丹吧，这才一个月啊。”
修仙这么刺.激吗？这速度赶上骑龙了。没想到正道升级这么快，他都有点想转门派了。反正头儿都在修仙，他也不算叛逃。
墨迟眉宇紧蹙，过快的速度并没使他感到高兴。因为他很明白，这个速度绝不是因为修仙。
“你看。”他伸出左手。
“怎么了？”鬼面凑近看。魔族本就在黑暗里生活，视物要比人类强很多。尤其像他这种高手，更是可以看到百步之外的蚊子。但是现在，他眼睛都要看得瞎了也没看出端倪。
尊上是显摆他的手好看吗？
“这里。”墨迟指了指手心，那里有一粒极小的黑点。
鬼面脸上微有惊异之色，但这惊奇的神情一现即逝，忙用手指搓了搓，没搓掉。
“你入魔了？”他一脸惊喜，真是太好了，他的任务快要结束了。看孩子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发个信号他立刻就得来。跋山涉水，日行万里。拿着狗的薪水，操着太监的心。
墨迟神色剧变，之前他还不能确认，现在确认黑点果然是入魔的象征。
“怎么入的？”鬼面好奇地问。他苦苦哀求他好几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用金钱宝物勾引，墨迟都不上钩，一味地坚持走正道修仙。
他这得感谢哪位神仙啊？竟然劝得动这位小祖宗。
墨迟缄默了下道：“我误入了沫沫的美人藤，因不是我的根本醒不来。她天天在耳边唤我，我能听到，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直到我听到她有危险这才......”
“用我教你的禁术强行醒过来？”鬼面接道。
墨迟点点头，从美人藤出来到现在，他时刻都处于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这种情绪快要把他压爆，一点都不愿意回想。鬼面能替他说出来真是太好了，顿时轻松了些。
“我叫你来是想问你，怎么能把这个黑点去掉？”
鬼面道：“去不掉。入魔就像白纸沾上了墨点，你能洗纸吗？不能吧，沾上就永远摆脱不了。”
“去不掉吗？”墨迟轻问一句，转瞬脸如土色，神气灰败，身体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他不能入魔，入魔是脏东西，沫沫一定会不理他的。
鬼面见他低垂着眼，睫毛像破碎的蝶翅一般颤着，整个人单薄的仿佛下一刻就破裂。
他何时见过墨迟这样？
即便幼时受过那么多苦难，他都坦然自若，绝不会因魔修家的小崽子这个身份而羞耻，而是大大方方扬起头颅。不像现在，自厌地目光恨不得穿透手掌。
鬼面刚准备安慰一下，说点魔修的高福利让他高兴。就见少年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嗓音又沉又有力，“没有摆脱不了的东西，我把它砍掉不就行了？”
鬼面登时一怔，长吸一口冷气，真不愧是尊上，对自己真狠。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先来魔域一趟。”
墨迟猛地抬头看他，“你是说砍掉是可以的？”
“可以是可以，”鬼面道，“但你不能砍完拉倒了呀。左手还是十分有用的，那个右手累的时候呢，唔...算了，跟你讲也不懂，这是大人的快乐。总之，你得换一只新手。”
“我们魔域拥有世上最厉害的医者，可以将别处砍下来的手换上去。”
“别人的手？”墨迟侧首看他，似是不解。
“不喜欢也没关系，”鬼面忙道，趁机跟自己的头儿宣传魔域的好处，“你可以换其他材质，陨铁呀、黄金呀、金刚钻呀，我们魔域矿产丰富，有大量优质矿源。还有我们魔域拥有世上最优秀的兵器大师。绝对能打造出令你满意的手掌。”
换不换手墨迟倒是无所谓，只要不耽误他修仙就可。反正最后历劫时还是要经受雷劈的，凡胎□□不会上天界。
“等我把昆仑异象解决了就去魔域。”帝幽遗骸的埋藏地点就有魔域一战，他们原本就要去那，正好顺便把手砍了。
“解决昆仑异象？”鬼面一脸幸灾乐祸，“解决那个干吗，让他们乱着呗。”天界是魔域死敌，他们不开心，就等于魔族开心。
“你别管了，我已答应了人。再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肯定成功的。”鬼面对自己主子有信心。“也行，让这群牛鼻子仙人承你的情。”
墨迟微微一笑，“消除异象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是我弄的，怎么可能跑去邀功呢？”
鬼面笑道：“那没关系，将来再打仗时你说出来羞羞他们。”
“打什么仗？”
“没有没有。”鬼面忙摇头，他总这样，每次墨迟弄出点稳准狠的事出来，他就会误以为尊上回来了，差点忘了对方现在还是个凡人少年。
墨迟记挂璃沫要醒了，正准备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现在入魔了，还能练正道的术法吗？”
鬼面皱起眉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会非常疼。正道之气走七经八络是一定会经过这个黑点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用小刀钻你的皮肉。”
“原来是疼啊......”墨迟如释重负地轻笑一下，他最不怕疼了，这世上最容易忍受的就是身体疼痛，闭着眼咬牙就过去了。但心伤可不一样，后劲特别强，日以继夜，想起来就会疼的发颤。
远处传来一道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鬼面忙探头看了看，见是一头活死尸象撞倒了一间铺子，遂放下心。
他转身对墨迟道：“你快回去吧，现在乱极了。那些活尸有的极厉害，别误伤了你。”
墨迟也担心璃沫，对鬼面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客栈，在安魂粉的作用下，璃沫睡得死沉。墨迟给她掖了掖被角，从符袋里掏出两张定符贴在堕灵身上，防止它不老实，接着又用清洁符消掉剩余安魂粉。
等一切做完后他才重新躺到地上。
深冬的昆仑实在冷，即便铺了毯子冷意还是不断往上窜。
旁边的少女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手顺着床沿垂了下来。
墨迟本想给她塞回去，但伸过去手时还是像被蛊惑了一样紧紧攥住。
被窝里捂了半天的手暖和极了，身底的寒冷仿佛瞬间褪去了。
少年满足地轻眯了眯眼，漂亮的单眼皮眼睛内勾外翘。他安静地伏在床旁，就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守着他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