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你帮我拿包湿巾进来。”
徐瑾曼拿了办公桌上的湿巾,借着门缝递进去。又找个纸袋给沈姝,装换下的脏物。
至于裙子,让viola送的吹风机进来。
小房间里是吹风机的嗡声。
空气里有葡萄汁蒸发后的清淡香气,丝袜已经处理干净,徐瑾曼指尖捏着沈姝的短裙,一边用吹风机烘干潮掉的部分。
有些想笑。
沈姝下半身裹着毛毯,坐在按摩仪上:“笑什么?”
“嗯?”徐瑾曼没听清,吹风机关掉。
沈姝淡声又问。
徐瑾曼:“就是有点好笑。”
沈姝没理她,但是想想,喝个果汁造成一个灾难是有点好笑。好在有大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否则还真耽误事。
她的背靠向按摩椅,身体像是陷进去。
打开椅子的开关,精准的穴道功能,一瞬间刺|激了疲劳的背部。
不过几分钟,裙子便吹干。
徐瑾曼的办公室本就隔音,彼时吹风机的噪音关闭,小房间里登时一片寂静。
“徐瑾曼,好舒服啊。”
徐瑾曼动作一僵,几乎瞬间想到某个旖旎的夜晚,海浪翻涌的一发不可收拾时,沈姝也在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徐瑾曼指尖有点烫,把裙子递过去:“我也给家里订了一台,这两天就到。你要不在这儿睡会儿?”
沈姝都没睁眼,摸到那布料的角,随手抓在手里:“嗯,你半小时后喊我啊。”
徐瑾曼说:“好,睡吧。”
徐瑾曼离开前帮她把按摩的时间调到十五分钟。
听说在按摩椅上睡觉不太好。
丝袜还搭在茶几边的椅子上,沈姝腿裹着毛毯,底下露出两只细白如雪的脚。
粉色的脚指头。
脚指甲上涂了一层护甲油,光线下莹莹发亮,更显肌肤白嫩。
徐瑾曼把折起来的毯子扯直,随手给它盖住。
走出去,将门稍稍关上,徐瑾曼重新回到沙发边,从柜子里开了新的湿巾将那因为吹干而变得黏腻的皮沙发擦干净。
没一会儿。
徐瑾曼靠在转椅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大白天的,她怎么这么躁动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念头,脖子靠耳后的那片敏|感地带,有一下没一下的刺痛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腺体竟然有凸起的症状。
这是第一次,产生能触摸到的皮肤反应。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应激反应在加重……
徐瑾曼皱起眉头,方才的躁动被忧虑渐渐覆盖下去。
没几秒钟,门外忽地响起几声敲门声。
viola打开门,道:“徐总,陆夫人来了。”
她有一瞬停顿,大抵是为了更好措辞:“脸色不太好。”
她说完的顷刻,徐瑾曼就看到陆芸从viola身后出现。
“让开。”
viola尊敬的喊了一声‘陆夫人’,同时去看徐瑾曼的意思。
尊敬归尊敬,她拿的是徐瑾曼的钱,自然也只顾徐瑾曼。
徐瑾曼第一反应是,沈姝还在里面房间休息。
给viola打了眼色,示意她出去。
门合上,陆芸脸色奇差,开门见山道:“曼曼,你从王正那里拿了什么?”
徐瑾曼眯起眼睛,心底发沉。
从王正那里得到照片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她,沈姝,陈越,还有王正和他的女人。
这里面没有一个人会把事情抖出去,王正更不可能,他为了隐瞒不惜躲了这么久,现在东西没了,绝不可能主动告诉陆芸。
也不会让那个女人乱说。
那么陆芸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而且她从王正那里拿到照片已经有一阵子,陆芸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知道?还是她装作现在才知道?
徐瑾曼从转椅站起来的几秒钟时间里,脑中已经像转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快速清晰且准确的找到问题。
她拿手机给沈姝发了条消息。
别出来。
陆芸既然过来,那她总得问出点什么。
如果沈姝在,陆芸什么都不会说。
而且一会儿可能涉及的话题事关徐家的秘密,她担心一旦陆芸发现沈姝知情,对沈姝会不利。
沈姝竟然回的极快:我知道。
…
徐瑾曼望着陆芸,语气平和道:“妈,你从哪里知道的?”
她们母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自从上次从徐家离开后,徐瑾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缓和的跟她说话了。
陆芸脸色稍缓。
“你别管我从哪儿知道的了。”陆芸沉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一定要去查呢?你拿到了什么?”
她很愤怒,着急,还有一丝惶恐。
陆芸这样,徐瑾曼倒是不着急了。
她转身在茶柜上,给陆芸倒了一杯温水:“妈,你别急,找过来一定很累,先喝口水缓一缓吧。”
非常柔和的语气,就像最开始见到陆芸时的态度。
陆芸:“你知道了什么?曼曼!”
陆芸忍不了,急切的反问,连徐瑾曼递来的那杯水也都挡开了。
徐瑾曼里面穿的裙子,外面套着米色西装,水撒在袖口洇出一团深色痕迹。
徐瑾曼毫不在意,陆芸见状顿了顿,在桌上抽了纸巾去帮她擦。
徐瑾曼按住那双精心保养过的手:“我什么都知道了。”
陆芸动作一颤。
徐瑾曼凝着她的表情,神态不变:“妈,你不该瞒着我的,这么多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这么多年还记得把孩子推到施暴者手上的事,一定很辛苦吧。
把亲生女儿当成利益的枢纽带,掌控物,一定很辛苦吧。
为施暴者隐瞒,做帮凶,一定很辛苦吧。
近亲结婚生下一个废物孩子,也一定很辛苦吧。
…
陆芸觉得自己真的过的很辛苦。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更多时候是她对自己说,对徐瑾曼说。
她希望她的曼曼能看到她这个做妈妈的辛苦,和努力。
她希望她的曼曼,能成为徐家最了不起的人。
为了她,也为了曼曼自己。
“曼曼,你告诉妈妈你知道了什么?”陆芸的眼眶发红,仿佛还未开始说话,她已经激动的落泪。
为什么激动,徐瑾曼把这种激动,看做是陆芸的自我委屈。
徐瑾曼说一字一句的说:“你和徐韬是近亲关系,我,是徐家的试验品,还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陆芸的唇在颤动:“不!你不是!你在妈妈眼里就是最好的!”
这话徐瑾曼过去听过无数次,也是因为这句话,徐瑾曼曾经将陆芸的这种扭曲与偏执,当成是陆芸对原身的母爱。
徐瑾曼说:“我也知道你们不是因为相爱,是因为匹配度才结婚的。”
“我还知道,徐家特别养了一些所谓高分化率的孩子……我猜测这些孩子……”徐瑾曼刻意顿了一瞬,在陆芸紧张到顶点的时候:“不是正常手段来的吧?或许。”
“是拐卖。”
“绑架。”
“别说了,别说了!”陆芸甚至想捂住徐瑾曼的嘴,仿佛说出来就是天大的危险。
陆芸:“曼曼,妈妈求你了,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你知道这些事对我意味着什么?你让我当做不知道。”
徐瑾曼道:“我是近亲的产物,我的身体我的精神可能面对怎样的风险?!这些孩子一开始也是为了匹配我而存在的,可是我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们的身影!为什么?是因为我后来成了废物,再也不配了是么?我对徐家而言,算什么?我爸从小打我,又是为什么?你护着他又是为什么?!”
陆芸被那一句一句的质问,险些逼疯。
那是她从来不敢拿到台面上谈论的事情。
“小时候的事,我也都想起来一些。”
陆芸浑身狠狠一震:“你说什么……”
“只想起来一点点。”这话像是安抚:“很奇怪小时候的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发现说这话的时候,陆芸的眼皮往下垂了垂,眼泪却还在眼眶打转。
徐瑾曼又道:“我被徐韬打,你站在边上看着我,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呢?我是你亲生的啊。”
陆芸呜咽哭出声:“不,曼曼你听我说……”
徐瑾曼也在哭:“到现在,你还要瞒着我什么?还想瞒着我什么?非要我再一件一件的查么?”
“不行!别再查了,如果被别人知道,徐家就完了!你的人生也就完了!”
那她的人生也结束了,多少年的艰难就白熬了!
陆芸抓住徐瑾曼的手臂:“曼曼!妈妈跟你说,但是你别再查了。”
徐瑾曼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垂下眸子,双眼也在流泪,看起来委屈到了极点。
“妈,你是我妈,就算你什么都告诉我,我又能做什么?我还会害你么?”就像当初陆芸跟她的一样,徐瑾曼说:“我答应过,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她像顷刻间又变成了当初被陆芸掌控的那个孩子。
陆芸听到最后一句话,卸下了所有防备。
她将徐瑾曼抱住:“妈妈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那些孩子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藏得很紧,但我想和你猜的差不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徐瑾曼闻言,有些遗憾。
但她没有追问,打破陆芸开口的情绪,她等着陆芸自己说。
陆芸缓缓说——
陆芸和徐韬结婚,确实是一场实验。
“那是徐家祖上口头留下的所谓的秘法,能够分化出高等alpha的方式,也是为了让徐家的血脉更为纯粹。但是巧的是,到你的外曾祖母那一代,当局进行了计划生育,徐家的高等alpha和Omega本来就少,之后更是难以从近亲中找到合适的匹配。”
直到原身的奶奶生下徐韬徐莲和徐忠三个孩子。
老太太一直在关注徐家刚分化的人,当她发现,徐家表亲里,出现陆芸这样一个高等Omega分化成功,并且基因指标,阴阳八字匹配度是95%的时候。
她做了一个决定——让徐韬和现任的妻子离婚,另娶陆芸。
徐韬没有选择忤逆他的母亲,同意了和这个决定。
而陆芸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因为她的人生系在渠城的小镇里,她的两个妈妈从小告诉她,要听话,听妈妈的话。
而她的妈妈,听老太太的话。
“或者说,那是对你奶奶的一种畏惧。”陆芸说着,似乎脑中已经浮现老太太的身影。
那个满脸沟壑的老人,总是穿着一身带盘扣的暗纹衣服。
端坐在那张楠木椅子上,看人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严肃充满威慑力。
她拄着拐杖,那根拐杖砸在地上的时候,会发出像木屐般的声音。
清脆的近乎刺耳。
结婚的日子是3月23日。
也是老太太和族里长辈选择良辰吉日。
“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那么多问题,直到结婚的第一天,徐韬对我动手……”
陆芸回想起那个夜晚,依旧记忆犹新。
“那时候我对徐家这些人并不舒服,后来才知道,不仅是徐韬,老太太生下的这三个人都有暴力倾向。除了他们,你奶奶,甚至听说,你的曾外祖母都有这个倾向……”
所以陆芸开始帮原身定期做身体检查,尤其是脑补CT。
“所幸检查结果都没有问题,只是。”
陆芸看着徐瑾曼顿了一顿。
徐瑾曼说:“只是你发现我还是出现了一些精神症状。”
精神分裂,暴躁,暴力倾向或许也有一点。
“但是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这是万幸的。曼曼,妈妈真的很高兴你能好起来。”陆芸说。
徐瑾曼想的却是,是完全没事,还是暂时的没事,这不是能肯定。
因为这个身体到底还是原身的。
想到这里,徐瑾曼的注意力稍稍往小房间的方向偏了些。
“徐韬在外面和私下是完全两副嘴脸,妈妈也是真的害怕了,曼曼,妈妈不是不管你,是护不住你啊。”
陆芸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徐瑾曼只是想起了一星半点。
徐瑾曼心里接了后面的话。
因为被打怕了,因为对徐家的畏惧和天然的臣服,以及对一切不合理的逐渐接纳。陆芸的心理也开始扭曲,当她发现她连自己都护不住的时候,便连孩子也不护了。
不是护不住,她不仅放弃了。
并且。
她将小时候的原身推向了恶魔。
甚至当陆芸发现,这个行为,可以让她免受灾难的时候,陆芸从此对原身被家暴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她将原身拉入了受害者阵营,用同样的感同身受,对原身进行情感pua。
陆芸有了野心,她开始想要得到补偿。
为了这糟糕的人生,她觉得原身应该和她站在一起,徐氏理所应该有原身的一份。也理所应该有她的一份。
或许在这个过程中,陆芸对原身有所愧疚,也有母爱的成分。
可是更多的,陆芸是为了自己。
就像今天陆芸来找她,也是因为怕她再往下查,徐家完蛋,她完蛋,陆芸自己也完蛋。
徐瑾曼忍着心里的情绪,道:“其实,你可以反抗。”
陆芸:“曼曼,你不明白,这个家族都是老太太说了算的,我要怎么反抗?反抗之后我能得到什么?如果我反抗,你怎么办?徐家家大业大,反抗有什么用?”
徐瑾曼沉默片刻,陆芸的这句话倒有几分真在里面。
所以后来的陆芸才那么希望原身得到家产,希望原身去争这个东西。
徐瑾曼道:“妈,我现在理解你了。”
“曼曼,你不知道妈妈等这句话等的多难,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妈妈了。”陆芸眼眶里带着泪。
徐瑾曼天生对眼泪会产生心软,但她没有错开,甚至伸手为陆芸擦拭眼泪:“妈,我会去争家产,我会把属于我们的那一份拿回来。”
“你说什么?真的?”陆芸眼睛一亮。
徐瑾曼望着陆芸惊喜的神情,有一瞬间,她的内心有一丝疼痛。
不是她的,是原身残留的疼。
因为这一刻,她没有感受到陆芸对女儿的一分情感。
徐瑾曼肯定道:“真的。”
徐瑾曼说:“不过,徐氏65%的股份都在徐韬手里,我需要你帮我。”
陆芸离开后,徐瑾曼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门一步也没有动。
然后她听到小房间的门从内打开。
视线转过去。
沈姝站在门口神情复杂的望来,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但好像,沈姝明白她在想什么。
“你准备去做了吗?”
“嗯。”
实际上,徐瑾曼的计划很早就开始了。
在陆芸生日那天,徐韬险些对她动手的那天后,她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再到后来几度被人陷害,沈姝受到连累。
她便做了这个决定。
想要不被人欺负,想要护住身边人,想要还回去,要么豁出去拼命,要么变得更强。
让人害怕心悸,让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过去几个月,她能力孱弱,没有这个本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无论背后害她的是谁,是什么目的,总归逃不过徐家这些人。
徐家的人最看重的,莫过于徐氏集团。
这个高高在上的北城第一企业。
想要徐家这些恶臭的人得到应有的结果,第一步——就从吃掉徐氏。
几秒钟的沉默后。
徐瑾曼笑了笑:“姝姝,我真的要开始争夺家产了。”
“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