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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风云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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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将出,盛都的旨意果真到了泰兴,内容与那密报上说的无二。贺臻不动声色地接了圣旨,这才叫人寻了辰年过来,道:“在你与芸生之间,封君扬依旧是选择了你。”

贺臻派人去营救芸生,此事必然瞒不过封君扬的耳目,这圣旨赶在芸生回来之前到了泰兴,显然是想要贺家以辰年代嫁。辰年笑了一笑,却是说道:“这有什么奇怪?换作我是封君扬,也会选择有王女血脉的谢辰年,省得你摇摆不定,再拿她去向鲜氏买好。”

贺臻闻言笑笑,却未说话。

辰年看了看他面色,方又说道:“我想要叶小七随我一同去盛都。”

贺臻略一沉吟,说道:“他可以送你去盛都,但还要随你十二哥一同回来。”

这个答案已是叫辰年十分满意,她压下心中暗喜,面上露出不满之色,有些不悦地说道:“既然说了要他做我臂膀,哪里有不放在我身边的道理?”

“会放他给你,却不是现在。”贺臻淡淡说道,“而且,你现在与封君扬关系尚未修复,若是有叶小七在身边,便是你们只有朋友之义,封君扬那里怕是也会不喜。”

辰年撇了撇嘴,做出一副没得话说的模样,默得片刻,又与贺臻讨价还价道:“那好,那就叫小七送我去盛都,待我婚礼过后,再叫他跟着十二哥回来。”

贺臻点头应下,打量辰年几眼,道:“辰年,你心计手段皆不错,若是嫁去一般人家,我自是放心。只是你要嫁的却是封君扬,那人谋智非常人能比,你莫去哄骗他,要以诚心待他。”

辰年闻言愣了一愣,不由得失笑,嘲道:“爹爹,你以身作则,教了我这许多心计手段,却又要我莫去哄骗封君扬,这叫怎么回事?难不成只叫我去给他做贤妻良母?”

贺臻对她的语气不以为意,只道:“谋有阴谋阳谋,用何种谋略要因人而异。你最大的优点是坦荡纯正,封君扬喜欢你的,怕也是这一点。既然这般,你就与他继续坦荡下去,纵是再不可告人的心思,也要坦坦荡荡地与他讲出来,叫他去全你的心思。”

辰年似懂非懂,不觉微微皱眉,望着贺臻不语。

贺臻笑了一笑,却是说道:“回去好好思量,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二月十二,辰年由贺泽护送,乘船起程前往盛都。叶小七也一同随行,贺臻怕叶小七一去不返,竟命鬼手白章给叶小七下了毒,定下期限,若是不能在期限内服用解药,叶小七就会毒发身亡。

辰年心中恼恨至极,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只想着到盛都后先设法去寻朝阳子,待解了叶小七的毒之后再作计较。

船过恒州后转入清湖,又行半月方到了盛都城外,此时江南已是春深时节,与泰兴截然两个世界一般。

大船在码头缓缓靠岸,尚未停稳,便就有人上船来迎接,却是封君扬身边的总管顺平。他满面堆笑地向贺泽行过了礼,道:“我家王爷本要亲自来接十二公子,都走到半路了,却因朝中有事,又被太后急召了回去。王爷只好命小的前来迎接,还请十二公子莫怪。”

贺泽笑容随和,道:“无妨,都不是什么外人,哪里有这么多虚礼。”

说话间,辰年也被侍女扶着出舱,顺平一眼瞥见,上前客客气气地行礼:“上次一别,王爷对您甚是挂念,不知您可安好?”

他分明话里有话,辰年头上戴着帷帽,面容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喜怒来,只淡淡答道:“很好。”

贺泽在旁边哈哈一笑,道:“坐了这许久的船,可是乏透了,须得先找张不晃的床好好睡一觉再说。”他说着,提步往船下走,又回头与顺平说道,“顺平,回去和你主子说,叫他先忙他的,待我歇够了,自会去寻他喝酒。”

他既走,顺平不好落在后面,忙就跟了上去。贺家在盛都也有宅院,顺平一直将贺泽与辰年送至贺府,这才回转,进了封君扬院子却不进屋,只伸手招了廊下的小厮过来,低声问道:“王爷可有问起过我?”

小厮答道:“不曾问起过。”

顺平不觉意外,又道:“你仔细想想,王爷就没提到过我?”

小厮想了一想,忽地记起一事来,道:“之前倒是曾喊您进去添茶,小人进去的,王爷只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这才对嘛。”顺平喃喃自语,封君扬对辰年是何态度,他心中已大略有数,便就轻轻拍了拍身上灰尘,快步往屋内走去。

封君扬正在案后批阅各地送来的奏报,瞧见顺平进来,只淡淡问道:“接到人了?”

“接到了,小的将他们送到贺府才回来的。”顺平暗暗打量了一眼封君扬的面色,迟疑一下,又道,“瞧着谢姑娘瘦了许多,站在船头被风一吹,像是快能飞了一般。”

封君扬笔尖微顿,几息过后,唇边却是露出些讥诮,道:“她那样的性子,武功尽废,又落在贺家手上处处受人所制,眼下肯活着已是不易。”

封君扬丝毫不避讳谈论辰年,倒叫顺平有些意外,心中更是没底,生怕自己之前猜错了封君扬的心思。他犹豫片刻,方试探着问道:“王爷,您真要放谢姑娘走?拜过了堂可就是夫妻,三生石上要落名字的。”

“便是落下名字,也不会是谢辰年。”封君扬停笔,抬眼看顺平,又道,“我欠她的,还她便是,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顺平眼睛眨巴了又眨巴,这才说道:“这样也好,小的一直就觉得芸生小姐那性子更好。”

封君扬从案头取过一份奏报,低头去看,不再理会顺平。

顺平立在那里犹豫半晌,先偷偷踮起脚来瞄了一眼案上,瞧着那玉石镇纸并不在封君扬手边,这才抱怨道:“不是小的说,谢姑娘的性子太烈了点,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这谁能受得住啊!就上回那一刀,可是把小的吓坏了。”

封君扬眉眼微沉,却是头也不抬,只轻声斥道:“聒噪,出去。”

顺平忙闭了嘴,又自觉无趣,只得轻手轻脚地出了屋门。他刚到廊下,便瞧见封君扬的另一心腹樊景云从外匆匆而来,急声问他道:“王爷呢?”

顺平忙道:“就在屋内。”

樊景云步子停也不停,不等顺平通报,就大步闯了进去。封君扬闻声抬头,目光沉静镇定,问他道:“可是鲜氏发兵了?”

“是。”樊景云应道,他因走得太急,呼吸有些急促,不觉先深吸了口气,说道,“刚得到关外飞鸽传书,半月之前,鲜氏发兵四十万,渡过粟水,直往南来。”

“拓跋垚为帅?”封君扬沉声问道。

“正是!鲜氏王拓跋垚为中军元帅,左将军丘穆陵越,右将军慕容恒,步六孤骁任中军先锋将。”

封君扬面色凝重,唤了顺平进来,命他去寻心腹幕僚韩华过来。那韩华就住在府中,不及片刻便赶到,听得情况,不由得奇道:“这丘穆陵越是何人?怎的不曾听说过?而且之前说是三十万人马,哪里又突然多出来了十万?”

樊景云看封君扬一眼,见他缓缓颔首,便就上前一步,解释道:“丘穆陵越曾为拓跋奚之女雅善王女的护卫。王女死后,他化名穆展越在清风寨藏身十六年,后又化名回到鲜氏,暗中前往西胡联系当年西逃的北漠余孽,向其借兵十万。”

韩华不觉皱眉,道:“鲜氏这一路军虽是借来的,怕是最为棘手。一是北漠人彪悍善战,便是圣武皇帝那般人物,当年也只是迫得北漠人西迁,未能将他们尽数剿灭。二是他们此来,只为银钱不图疆土,比起鲜氏人来更无忌惮。”

封君扬说道:“不只这两点,这左将军丘穆陵越我曾见过,此人骁勇无敌,又久居江北,对各地极为熟悉,将会极难对付。”

韩华眉头皱得更紧,低头沉思片刻,道:“王爷,鲜氏人四十万大军皆渡粟水南下,可见是要从靖阳入关,十有bā • jiǔ,张家已是投靠了鲜氏。只是还不知贺臻会如何应对,我料他会放弃靖阳,收拢战线,退守豫州等地。”

封君扬沉默片刻,道:“他如何应对,过不两日就该得到消息了。”

果不其然,没过两日便有江北密报传来,贺臻得知鲜氏大军南渡粟水,果断地放弃了进攻靖阳,将大军撤向豫州。

贺泽也已得到家中传信,自己独坐片刻,起身去寻辰年,瞧她竟坐在廊下与侍女翻花绳,不觉笑道:“过不几日就要嫁人了,却还玩这孩子玩意,倒也不怕人笑话。日后也叫封君扬陪着你玩这个?”

那侍女吓得忙站起身来,向着贺泽行了一礼,低头退到一旁。

贺泽轻声斥道:“下去吧。”

那侍女不敢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辰年这才抬眸去看贺泽,问他道:“十二哥把我的侍女打发走了,可是有事要说?”

贺泽从袖中将那密信取出,给她递了过去,淡淡说道:“鲜氏南侵了。”

辰年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信,还给贺泽,道:“鲜氏若不南侵,那才奇怪了呢,几十万大军凑到一起,打兔子来的?”

贺泽闻言失笑,想了一想,问道:“这丘穆陵越就是你的那位义父吧?”

“嗯,应该是了。”辰年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歪着头看向贺泽道,“十二哥,你该把我带回泰兴去,到时绑到两军阵前,看看他会不会有所顾忌。”

“他若是顾忌你,就不会把你孤身一人留在江北了。”贺泽说到此处停下,看了辰年片刻,方又低声说道,“辰年,你是我妹子。”

辰年眼珠转了转,却是说道:“既然认我是妹子,那就别关着我了。人都说盛都乃是世间最繁华所在,不如十二哥带我出去转转,好不好?”

贺泽轻轻摇头,道:“我可不敢,你诡计多端,万一再寻个机会跑了,到时我拿谁去嫁封君扬?我还是先关你几天,等你嫁入封家,你便是飞了天,也碍不着我什么事了。”

辰年不由得笑道:“刚还说我是你妹子,心里盘算的却都是你自己的得失。十二哥,我都替你害臊了。”

贺泽道:“你莫要激我,我可不上你当。我知你想联系朝阳子和你那师父。不瞒你说,他们现在并不在盛都。年初时,他们两人就往云西去了,一直未归。”

辰年心思转得极快,说瞎话从来不用打稿,闻言笑眯眯与贺泽说道:“十二哥,我也不瞒你说,我已是知道他们两人不在盛都,我还知他们为什么去的云西。我想见的可不是他们,而是慧明和尚。”

贺泽闻言不觉一怔,他们到盛都才不过三日,辰年连这院子都不曾出去过,却不知她如何与外界通了消息。他看了看辰年,不由得问道:“为什么要见慧明?”

“为着封君扬。”辰年答道。

贺泽目露狐疑之色,辰年不等他问,就解释道:“慧明和尚和封君扬关系匪浅,而我因着之前江北流民之事,也算和这慧明有点面子情分。若是有什么话想透给封君扬,经这慧明的口来说最是合适不过。”

贺泽奇道:“你想给封君扬透什么话?”

“自然是一些消沉迷茫的话,好叫封君扬起些怜惜之情。”她肃了面容,双掌在身前轻合,眉沉浅愁,语带微涩,垂目与贺泽说道,“大师,为何爱是苦,不爱亦是苦?人生在世,可就是来受苦的?”

她演得太过于逼真,仿佛眼前坐的真是那可以指点迷津的高僧。贺泽瞧得愣住,半晌后才失笑出声,指着辰年笑道:“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会装?差点把我也唬住了。”

辰年却是不笑,定定地看着贺泽,道:“十二哥,我没装,我真就是这般想的。”

贺泽闻言,不由得缓缓收了面上嬉笑,轻声道:“辰年,凡事多往好处想想,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辰年垂眸,过得片刻,才低声说道:“多谢。”

贺泽笑笑,起身出了院子。待人到院外,眉宇间不觉添了些阴郁之色。他沿着园内青石小径缓步而行,良久之后淡淡一笑,与身边心腹说道:“我刚才竟是被那丫头哄得心软了。”

那心腹之前便得了封夫人的嘱咐,闻言忙轻步上前,劝道:“公子千万不要心软,您想想,您都能被她哄得心软,云西王那里岂不是更要心软,哪里还能舍得放她走?到时芸生小姐便是来了,又如何争得过她?”

贺泽默然不语,过得一会儿,却是似笑非笑地问那心腹道:“婶母给了你多少好处,叫你能这般为她说话?”

那心腹吓得忙给贺泽跪下了,辩解道:“小人对公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说完了,便伏下身去,将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不敢动弹。贺泽瞧他两眼,伸出脚尖轻踢他的肩膀,笑道:“起来,瞧把你吓的,不过是逗你一逗,再说就是收了她们些好处也没什么,白送过来的,不要白不要。”

那心腹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抱怨道:“公子可不能这般冤枉人。”

贺泽勾了勾嘴角,道:“少和爷装傻,爷是装傻的祖宗。去!偷偷进宫一趟,问问那太后娘娘,芸生此刻到何处了,什么时候能到盛都。顺便再告诉她,叶小七的命一直攥在叔父手中,我可不敢动。她若是想动,就请她自己想法子吧。”

那心腹忙就应声去了,贺泽负手在原地立了片刻,这才讥诮地笑了笑。

太后宫中,封君扬将鲜氏南下的消息告知封太后,封太后听完,抬眸看向弟弟,却是问道:“你可是又要去江北?”

封君扬道:“要看情形,许是会去。”

封太后沉吟片刻,道:“阿策,姐姐不懂军事,该如何做,你决定便是。只是你年纪已不小,现在却连个子嗣都还没有,不光姐姐替你着急,母亲在云西也是极盼着的。前两日贺泽来,谈起他那孩儿,大的都已经六岁了。论起年纪,贺泽可比你还小了几个月呢。”

封君扬听得浅浅一笑,道:“这不马上就要娶妻了吗?”

封太后迟疑了下,问道:“芸生眼下到哪里了?”

“三月初十的时候乔羽他们才从贺家人手里劫到芸生,算来现在该是过了青州。”封君扬答道。

封太后面上现出些欣慰之色,道:“这样就好,那孩子也吃够了苦,待她来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姑母是为咱们封家才嫁去泰兴,受苦半生,如今就只得了芸生一个女儿,咱们不能对不起她。”说到这里,她眼圈不禁有些泛红,又低声道,“阿策,你不知,姑母那信,我瞧一次哭一次。听那送信的人说,临来之前姑母向着他磕了许多头,叫他捎给咱们,只为芸生求个归宿。”

封夫人的来信是年前到的,封君扬也瞧见了那信,现听封太后提起,不由得默了一默,道:“待过了这阵子,我设法把姑母从贺家接出来。”

封太后点头,以帕拭泪,又道:“阿策,你要实在放不下那谢姑娘,不如也把她留在身边。芸生的性子我最知道,她断不会小气。”

封君扬垂了眼帘,淡淡说道:“大姐,此事我自有安排。”

封太后瞧出弟弟不愿谈此事,却仍是说道:“若谢姑娘不肯,我来劝她。”瞧着封君扬眉头微皱,封太后赶在他拒绝之前,忙又说道,“就是不要我劝,总要叫我见一眼才行,我得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叫我弟弟吃这般多的苦头。”

封君扬心中虽有不悦,可见长姐这般坚持,只得应道:“好,到时我带她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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