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江阔一身中国风的舞台服,仰头看着舞台,露出惊异的表情——这时候的舞台与彩排时候的舞台完全不一样。
它高大明亮,变成了一个发光体。
江阔来不及体会更多,主持人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下面有请五时带来他们的首秀舞台,《五时》……”
灯光暗下来,五人根据彩排的走位熟练而快速地上了台。
江阔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到耳返里不知道谁的呼吸声。
他的视线所及是一片墨色,墨色中闪烁着起伏的席位如同山峦,粉丝的尖叫一浪一浪,像是下面有着千万的人潮。
下一秒,灯光骤然大亮,音乐轰然响起。
山峦消失了,台下是一片无垠的暗,他看不见任何人的脸,但那些无形的目光都伴随灯光,沉甸甸、热辣辣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蓦然,江阔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奔涌。他的身体诚实地告诉他——他喜欢这种感觉。
一曲罢,灯光再次暗下,粉丝们疯狂的尖叫声冲破黑暗,落在舞台上回响。
而江阔几人匆匆朝着台下走去。
下了舞台,江阔渐渐停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舞台以及场内的粉丝——二楼看台的粉丝座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蔚蓝色的五角星,那是用应援棒拼成的图案,是五时的标志。
明明他们已经下了台,楼上的她们并不能看到他们是否还在,但却还是固执地拼成,举着。
他的视线越过光影和黑暗,在一个少年稚嫩的脸上停住了。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病房中氤氲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和冰冷的血腥味道。他匆匆赶来,在病房外就远远听到少年歇斯底里的哭声。
那是他之前未曾听人发出过的哭声。
他忘记自己是怎样走进去的,周围又有哪些人。
但他永远记得少年的脸。
那也是他之前未曾见过的,一个人崩溃的样子。
涕泪横流,声音嘶哑,面目狰狞。
少年像是一只佝偻的犬,他往前弯着腰,双手按着自己因为被截肢而包扎滚圆的大腿,十指拼命在单薄的床单上抓挠,企图挖出他藏着的腿来。
江阔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
当少年看到他,眼里燃起了最后一丝火光。少年朝他伸着双手,祈求着。
“江少你帮帮我,我不能没有腿,我还要跳舞,我还要跳舞!”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他们我是你的小弟,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把我的腿还给我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腿,我还要跳舞的!”
江阔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再次去看望少年,是第二天,他平静了,也枯萎了。
昨天之前,少年是活泼的草籽,顽强又充满了生命力,永远迎着阳光生长。
昨天,少年是崩塌的河流,冲毁了他自己,支零破碎。
昨天之后,少年变成了一片泥,淤着腐败的叶,萃着阴冷的毒。
江阔忘记了他的表情,但记得他说的话。
他说:“都是因为你,你抢了他们的风头,你是江家人,他们不敢找你,所以就抓了我。”
“医生说我本来可以保住腿的,但我的手机坏了。我喊你,你为什么不出现?你说过需要帮忙可以叫你的,我叫了你好久,可你没有出现。”
“我再也站不到舞台上去了,我再也跳不出我想跳的舞了……”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
之后不久,少年自杀未遂过一次。
江阔知道这整件事于他并无关系,他也并不需要承担责任和内疚。
但知道也只是知道。
来到中国,成为艺人。
江阔却对这个舞台一直感到疑惑,它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因为无法登上它,而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想要登上它,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
但是现在,他好像懂了。
璀璨星光,万众瞩目,众星捧月。
能在这样炽热的光中施展自己的才华,为观众奉上极致的视听体验,那样的成就感和荣誉感,那想要一直站在最大最亮的舞台上的心情,或许就是他们愿意奉上尊严和生命的“热爱”。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见。
不知道能不能搞出一周的存稿。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