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着浅蓝色袄子的男孩推了推酒瓶底眼镜,沉默着挤过小孩和狗,站到了祝白果的身边。
祝白果用胳膊肘顶了一下男孩,递了个加油的眼色:“你说两句。”
杜怀生的目光从祝白果的身上,挪回到前面那圈小萝卜头身上,硬邦邦开口道:“正月初七开工,中午十二点这边接活,单子是穿吊牌,还是三分钱一个。好了,散了吧。”
孩子和狗们黏黏糊糊地往祝白果身边靠,不想走。
杜怀生冷着脸往前跨了一步,目光沉沉从崽子们身上扫过。
孩奔狗跑,院门口一下就只剩了三个人。
哦,四个,还有一个远远蹲一边的三蹦子司机。
没了崽子们,承受杜怀生冰冷视线的只剩下了……楼子民。
从祝家拿到的,祝白果的资料上,这个叫杜怀生的男孩亦有一行之地。
贫穷的同级生,在祝白果高一开启业务后一年加入,两人不住校,每日骑车上学,花三个多小时往返镇上和麋尾沟,只为将驮回的四麻袋半成品加工为成品,再运回镇上。有时候是扎花,有时候是发圈,有时候是黏防走光扣,做的最多的,就是刚才杜怀生说的将几张同一产品的零散硬纸片,穿成服装或是包上挂着的一串吊牌。
他们算是中间商,下面的零工,就是刚才那些小萝卜头。资料上接零工的小孩子,要比刚才来的那些还要多一些,不知是不是有些过年期间没在家。
这是一份只供给麋尾沟贫穷家庭小孩的零工,廉价繁琐,按年纪分配,每日的量不大,算下来,每个小孩每天也就能挣个几块钱。年纪小些的,可能只有一两块钱。
然而,天长日久地做下去的话,那就将是他们在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后,能够去上高中的钱。
这个叫杜怀生的孩子,是和白果小姐一样,想要努力抓住人生,想让那些孩子也有机会去抓住人生的人。
楼子民静静走开,走去了远处三蹦子司机那边,却不是因为惧怕杜怀生冰冷的凝视。
无关紧要的人尽数离场,杜怀生的目光恢复了些许温度,停驻于祝白果身后的旧书包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都收拾好了。这是钥匙,我不在的时候,就麻烦你有空的时候来扫扫灰了。”祝白果扬起笑,努力将怀里的东西拢于一只手,空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杜怀生接过钥匙,反手把自己手里一直提着的袋子挂在了祝白果的手上:“这是你上回给我的白果,我封在罐子里,还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