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了结
“你是说?”
黑封咳嗽一声,指了指白刹。白刹会意,展开手中文牒,翻阅起此地记载来。
“柳荨遥,南国临泽城外县人,年一十五岁,寿未尽,仍可还阳。”他低头念道。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岑吟叹道。
白刹却抬起头来道:“这铺子风水极凶,指点此法之人动机必然不纯,却无处查证。那祭河童女根本不是镇鬼之物,乃是祭祀所用。柳氏夫妻十年前请回这童女尸,随即便被鬼童夺去了女儿肉身,其女儿魂魄被炼化为珠子,藏在了那童女尸中。”
虽然不知道那指点柳家之人有何目的,但想来他却并未料到,含桃竟善心未泯,并不愿真正要柳荨遥做自己替身,却又并不知道如何将此身还给柳荨遥。恰在此时含桃遇见了红鼻鼠爷,又见柳氏夫妻有厉鬼索命之相,便求鼠爷庇护,留住柳家夫妻性命。
可惜柳夫人不信,扑杀了许多老鼠,后来便被厉鬼夺了性命。出事那日,含桃救不了柳家夫妻,大哭不止。鼠爷想起借尸还魂之法,告知了含桃。于是这才有了后续这许多事。
撒一个慌,自然要无数谎言去圆。这风水局亦如是。
“只是有件事,未免蹊跷了些。”白刹道,“怎的这祭河童女就这么巧,需要人相助,鼠王便出现了。别的都尚可理顺,唯有此事,不得而知。”
“这老鼠又不讲实话,鬼知道他想咩啊。”黑封用脚踢了踢柳小姐旁边的鼠爷,“我要它讲,它又不讲,也不知是怕些什么。”
“我看,它是看二位太凶,怕它讲完了性命不保。”余锋在一旁笑道,“若我说,不如态度好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许它就说实话了。”
“我可不擅长这个。”黑封立刻摇头,“不如余道长你试试?”
“这有何难。”余锋笑着,冲那鼠爷道,“你还是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或可免杀身之祸。好容易修了这许多年,一朝死了,也有些可惜。”
“我真个不晓得啊!”鼠爷抹着泪,直起身来,无奈地拍着爪子道,“我原就是庙里的老鼠,一家子住在横梁上,偶尔偷些谷粮,米面,灯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后来给庙祝发现了,拆了顶梁,一通好打。我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去了,只是误打误撞进了柳家罢了,哪有什么渊源。”
“那是个什么庙?供的是什么神?”
“是个龙王庙。供的是什么……我年纪大了,时间有太久,不记得了,好像是什么河龙王。”
“其他的呢?你再好好想想?比如……你跑来的路上可有半途遇到过什么人?或是听过什么话?到过什么地方?”
“半途遇到人……”鼠爷想了想,摇了摇头,“确实没有。我就是一家老少连夜跑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到了这里来。”
“等等,”岑吟忽然道,“连夜跑了一晚上?”
“正是。”
“你是从哪里跑来的?”
“庙里啊。”
“那庙在何处?”
“在临泽城东三百里外的海陵城中。”
“封仔,我且问你,”岑吟转头道,“从海陵城到临泽城,一夜可能跑到?”
“若是人的话,未必然。若是马,要看是什么马。”黑封道,“普通马日驰一百八十里,快马六百里,千里马可八百里。若是老鼠,恕我直言,跑死一家人也到不了。”
“我可是鼠爷!有些神通的!”红鼻老鼠怒道,“莫说三百里,就是六百里我也——”
“你并无这本事。”黑封笑道,“你那点神通,最多跑一百五十里。”
岑吟却眼睛一动。
“那就是说……鼠爷极有可能在路上被施了些术法,将它引到了柳家酒铺来。”
鼠爷只管摸黑跑,哪里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若是天一亮发现自己在一处富足之地,自然不走了,先安顿吃喝再说,自然不会再去想自己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这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岑吟沉思道,“要真如此,或许是那个指点柳家风水局的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个局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
她想着,手下意识地从腰间取下两只拨浪鼓来,持在手里看着。
这东西……有一个是那人给柳家的。
“白刹,帮我看看,这拨浪鼓是否有什么蹊跷?”
白衣鬼卒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晃了晃,微微皱起了眉。
“煞气极重,是见了血之物。”他对岑吟道,“若问我这东西从何而来,我却不知,只是这两只鼓上面都有一道水气,似乎是……龙气。”
“龙气?”岑吟惊讶道,“龙王庙?这东西莫非真的是从龙王庙中出来的?”
“恐怕是。”
“龙王庙……萧无常没有撒谎,他竟没有撒谎。”岑吟喃喃着,忽然又想起一事来。
她记得柳家人落魄之时,是萧无常偶然路过,给了他们些银钱。那时候他站在那寒酸铺子之外,见柳氏夫妻可怜,便好心帮了一把。
随后不久,便有人给了柳夫人一只拨浪鼓,告诉了她积阴地之法。
这也太巧合了。先前并未觉得有异,如今想来,竟有些像是冲着萧无常来的。
不单单是他,若往深了追究,恐怕当年家中之事,也与那无名之人脱不了干系。
“我去找那人问问。”岑吟拿回拨浪鼓,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余锋却没动。他远远地望着岑吟走远,嘴角却忍不住勾了上去。
“余道长,你怎么不同她一道走?”黑封问。
“还是不去得好。”余锋意味深长道。
岑吟一心想问个清楚,急急地赶去找萧无常。来到门口时,发现萧无常正半跪在地上,在给枕寒星包扎手臂。他已经从那大人参恢复成了少年模样,只是有些虚弱,手指上也全是伤口。
一见岑吟过来,枕寒星立刻摆手,示意她不要靠近。但岑吟没有注意到他的暗示,仍旧来到了萧无常身后。
“白面郎,你现在可有空?我有些事想问你——”
“你说。”萧无常头也不回道。
“这两只拨浪鼓,或许是从同一个庙里出来的。”岑吟对他道,“它们原是我和妹妹的玩物。我想问问你,是从哪个庙里找到的?”
“黑河龙王庙。”
“可是在海陵城中?”
“是。”
“好,多谢。”岑吟点头道,“还有一事,柳家酒铺与这拨浪鼓,你还知道多少?”
“很少。”萧无常道,“我甚至都不知这曾是你旧物。”
“我以为,此事或许还有隐情。若是你能想起什么蛛丝马迹,还望不吝告知。
“好。”
岑吟道了谢,转身欲走。但忽然她又觉得不太对劲,这萧无常……好像哪里怪怪的。
“你这是怎么了?”她转身问,“你似乎有些怪……”
“我好得很。”萧无常给枕寒星包好了手臂,拍着衣襟站起身来,“女冠还有事吗?若无事我先去休息了。”
“你这是怎么了?”岑吟打量着他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萧无常点头,“哪里都不舒服。”
“你别是受伤了。”岑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看看他是否有恙,“我师兄多少会些药理,若实在不成,叫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