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钢琴上的体操
周牧野的手指很适合放在琴键上,在黑白之间游移时很灵活,因为卷起了袖管,露出的手腕劲瘦有力,腕部松弛地悬着,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和赏心悦目。
阮宵看着看着,轻眯下眼,入了迷,随即顺着周牧野的手臂,一直看向他的侧脸。
自窗外扫进来的阳光下,周牧野低垂眼睫,眼角弧度狭长上挑,侧脸矜贵又恣意,尤其是他安静专注地弹琴时,那画面很容易就让人心跳失速。
“阿野……”阮宵望着周牧野,失神间,终于稀里糊涂问出了长久以来困于心间的问题,“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说完,回神,眼神心虚地躲闪一下,暗暗低喘了一口气。
这样的问题一问出口,好像就该把两人的关系逼到尽头了。
阮宵紧张又忐忑,可教室里琴声没有停下,连节奏都没有被打乱分毫。
阮宵再次看向一旁,周牧野依旧专注于琴键上,一时间让人摸不清他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阮宵发现,周牧野确实是对他很好。
时刻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从不让他在外面受委屈,事事都会尊重他的意愿,还会给他放电视看,给他按摩,不仅如此,还总是耐心地陪他解决问题。
阮宵垂睫,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环了下肚子,了然般地笑道:“是因为孩子吧?”
周牧野头也不抬:“不是。”
突然的回答,让阮宵猝不及防,确定周牧野说了什么后,心脏如加了十足马力的发动机,高速运转,血液上涌。
阮宵讷讷道:“那你为什么……”
周牧野手指不间断地按在琴键上,轻松自如。
偏过脸看向阮宵,轻抬眉,神色寡淡:
“因为关爱傻子,人人有责。”
阮宵:“……”
周!
牧!
野!
太欠了!
阮宵现在真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了,被周牧野耍得心情像坐升降机。
一瞬间热气上头,扑过去就掐周牧野的脖子。
琴音节奏乱了,终于不得不停下。
两人在钢琴椅上闹作一团,好在旁边就是墙,周牧野被撞得背靠在墙上,不至于跌下椅子。
“你耍我!”阮宵脸色潮红,呼哧呼哧,跪起身,几乎要骑到周牧野身上。
“没耍你。”周牧野轻扯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我说真的。”
阮宵怒:“谁要你关爱!”
周牧野拉着阮宵的两只手,一左一右扯开,阮宵却难以维持平衡,一下子跌倒在他身上。
阮宵看不见,却觉得周牧野在笑,对方胸口传来的震动震得他心口发麻。
一定是在笑他傻!
阮宵不服气地抬头,却因为没掌握好距离,嘴唇一下子贴到了什么。
霎时间,周牧野一声不吭了。
是那种连气息都停止的一声不吭。
环绕在两人周边的气氛变得古怪。
阮宵不再闹周牧野,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同时觉得唇上触感新鲜,不自觉抿了抿。
那东西上下滚动了一下。
是喉结。
“……”阮宵僵了一瞬,抬起眼,直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周牧野一向冰冷的眼眸里,像是擦出了点滚烫的火星子,不过转瞬即逝。
阮宵敛去气焰,终于知道怂了,正想撑起身。
这个时候。
周牧野若有似无地冒出一句:“你先的。”
阮宵还在奇怪什么叫“你先的”,像是小朋友间打架,说一句你先打人的,下一秒就该报复回去一样。
接着,就被周牧野略显粗鲁地拽了起来。
阮宵惊呼一声,脑子里想的却是昨晚上被拖出客厅的阿黄,忽然能体会到阿黄被拖出客厅时无法抵抗的力量。
胡思乱想间,又被周牧野朝后搡了一下。
“咚”的一声,阮宵跌撞着靠坐在琴键上,那沉闷的轰鸣声合着心跳,震得耳膜都痛了。
他看着周牧野不同于往日的神色,变得有些轻慢、有些不经心,目光却十分灼亮。
被那样的眼神看上一眼,脸颊热烫。
周牧野靠近,双手扣着阮宵的十指,带动着他的双臂高举过头顶。
刹那间,阮宵觉得自己完全敞开了,像翻开肚皮的小狗,暴露在周牧野的视线下,这样的姿势脆弱而又不具安全感。
“阿野……”阮宵细气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牧野站在他面前,低头看他,以几乎额抵着额的近距离。
阮宵如同漂亮的3D人偶,被提置到钢琴上,脸庞通红,娇艳得像朵小玫瑰,阳光下,皮肤细腻得不见毛孔。
清澈的眼底波光粼粼,扑闪扑闪间,看不出是在害怕还是期待。
周牧野就当他是在期待。
垂睫,看了眼阮宵微张的红唇,水润透亮,能回忆起那处贴着皮肤时,温热绵软的触感。
周牧野低声道:“高兴了?”
阮宵懵懂:“什、什么?”
周牧野继续放轻声:“看我破戒你高兴了?”
像是大厦轰然倾倒,阮宵有些目眩。
瞬间意会到什么叫“你先的”。
你先招惹我的。
阮宵忍不住辩解:“我没……”
“你最好老实点。”周牧野又向前挪了几小步,贴得不能更近,“不然我回去就告状。”
活像威胁长工的土财主。
这样的气氛新鲜又刺激,阮宵感觉心脏要坏掉了,小声哼哼:“你告状什么呀?”
“你不仅勾引少爷。”周牧野道,“还未婚先孕。”
“……”
被盖了这样两项罪名,阮宵露出一副被欺负惨了又无处伸冤的表情。
周牧野视线在他五官上淡淡扫视两圈,终于善心大发:“不逗你了。”
阮宵明显松口气,看了看上方,以为周牧野能松手。
周牧野这时道:“你靠近点啊。”
阮宵:“啊?”
“啊什么啊?”周牧野道,“你还亲不亲?”
“……”阮宵大脑宕机。
周牧野轻“啧”一声,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那我纡尊降贵迁就你好了”的表情,偏头压下脸。
阮宵屏住呼吸,阳光下,长眼睫像风中的蝴蝶翅膀,轻颤得厉害,最后干脆狠狠闭起眼。
就在气息即将交融时——
“Surprise!”
音乐教室的后面突然被大力撞开。
钢琴前的两人火速分开,错落响起几下沉闷的琴键声。
沈天诚提着两大袋炸鸡,身后拥着乐队成员。
教室一头一尾两方人打上照面,却都是面面相觑,空气中有什么裂开。
沈天诚看看脸蛋红透的阮宵,又看向罕见的有些失神的周牧野,不太肯定道:“你们……在干嘛?”
刚刚撞进来时惊鸿一瞥间,只知道两人的手都抬得很高,周牧野高大的背影将身前的阮宵整个都遮挡住。
很快,周牧野恢复平日里高冷的样子,只是眉宇间多了一分隐忍烦躁,偏过脸看向窗外。
阮宵见周牧野没有搭理沈天诚的意思,觉得这样怪尴尬的,于是主动接过话,磕磕巴巴道:“你……你说这样吗?”
说着,双手高举过头顶,手臂贴着耳朵。
“昂。”沈天诚一点头,表情茫然。
阮宵看了眼周牧野,又看向前方四个人,硬是挤出笑容:“我……我们在练体操。”
众人:“…………”
主唱悄悄扯了下鼓手的衣袖,掩唇小声道:“钢琴上の体操运动……”
鼓手跟主唱相视一眼。
两个女生同时发出“啧”的一声。
这种场景和动作的组合,就非常AV了。
阮宵被拖去吃炸鸡了。
他背对周牧野的方向,今天吃得尤其卖力,埋着头,剿灭一个又一个的鸡腿,超无情。
也超怂……
主要是不敢面对周牧野,所以假装自己很忙。
周牧野一个人坐在钢琴椅上,看着前方几人吃炸鸡,目光落在阮宵背影上的时间会更多。
沈天诚屁话一向多,一边吃炸鸡,一边还聊天,笑得很大声。
那边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愈发衬得周牧野这边冷冷清清,孤寡孤寡。
周牧野看着沈天诚,琢磨似的咬了咬下唇。
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憋火。
最后转过身,面对钢琴弹起了《野蜂狂舞》,还是倍速的。
音律爆裂并且激荡人心的钢琴曲响起时,吃炸鸡的那伙人同时一愣。
贝斯手冲周牧野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少爷牛逼!”
主唱叹气:“这世上还有周牧野不会的事吗?”
鼓手提醒:“生孩子呀。”
阮宵:“……”
沈天诚举起鸡腿:“少爷,要给你留点吗?”
周牧野对他们的话都置若罔闻,在琴键上飞扬的手没停过。
沈天诚悄悄问阮宵:“小元宵,你家少爷怎么了?”
阮宵嘴里塞满鸡肉,弯了弯眼角,笑容里藏着几分尴尬,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心里却想,如果录一段周牧野的弹奏现场发网上,标题就叫“小伙亲亲不成,竟怒弹倍速野蜂狂舞”。
应该能骗不少赞吧。
后面几天,阮宵就不怎么敢跟周牧野去音乐教室了。
不过周牧野也没再邀请他去就是了。
两人放学后暂时没再去冰场,而是直接回家,对着周家那台古董级别的钢琴叮叮咚咚地磨曲子。
肖开阳听说阮宵还没准备好曲目,都替他着急,想找音乐老师给他编曲,但时间来不及。
阮宵却愈发坚定:“没事,阿野已经帮我理得差不多了。”
《裸者之舞一号》的主旋律已经能合上节目的拍子,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主旋律和副歌部分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完美地嫁接起来。
裴湛的编曲中,不单单只有钢琴,还有管弦乐,经过处理之后,两首音乐融合得非常巧妙。
但阮宵表达不出来。
周牧野能熟练地弹奏钢琴,也略通一些乐理知识,不过若让他dú • lì创作,还是为难了他一点。
比赛在下周二,直到这周六,两个人还对着临时理出来的乐谱草稿做尝试。
早上八点,他们坐在钢琴前,周宅宽敞的大厅里回荡着琴声。
不一会儿,商瑶打着哈欠下楼,身上还穿着睡袍,头顶还挂着眼罩。
她趴在楼梯护栏上往下看,犯困地眯着眼:“干嘛呢?大清早就弹琴。”
商瑶因为跟周峙光闹不和,这周故意飞去了国外参加演出,昨晚才回来,现在困得要命。
琴音停止。
周牧野看到商瑶,又看向乐谱草稿,片刻后,拿起乐谱,站起身:“商老师,能不能帮忙看下编曲。”
商瑶下楼,听说是阮宵要参加花滑预选赛,“嗯?”的一声精神稍许:“宵宵不错啊,要参加比赛了。”
阮宵吐吐舌,不好意思地笑。
商瑶拿过乐谱,花了两三秒扫一眼,又重新扔回给周牧野,道:“把这两首曲子编一起,用6/8拍是吧?”
周牧野点头,问:“行吗?”
商瑶在钢琴椅上坐下:“你听听,看行不行。”
商瑶手摸上钢琴,闭上眼,酝酿了一会儿,开始弹奏。
她全程眼睛没睁开过,前面都弹得中规中矩,跟周牧野平时演奏得并无二样,只是快进入副歌部分时,她突然加入了更加激烈的和弦,却不显突兀,快速而又自然地将一首悲伤的裸着之歌领进激荡的第五交响曲。
阮宵呼吸一窒,听着音乐,平时训练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一举一动都大致踩上了节拍。
虽然商瑶现在弹奏的曲子跟裴湛的编曲思路有出入,但可以说还原了百分之七十,以目前的完成度,加上之后对自由滑编舞的调整,完全能达到上场的水平!
商瑶全程闭着眼,一曲弹奏完毕,就不再动作。
阮宵心情激动,当下就化身为迷弟,想上前表达一番赞美之意,但看商瑶似乎还陷在情绪里,只好在一旁等着。
可等着等着,商瑶脑袋越垂越低,最后突然“滋溜”一声,吸上来并不存在的口水,迷糊地睁开眼:“哎?弹一半睡着了。”
阮宵:“……”
周牧野:“……”
商瑶阖上琴盖,睡眼惺忪地看向两人:“行不行?”
阮宵猛一点头:“行!”
周牧野表示佩服:“还是你行。”
睡着了都弹得比他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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