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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平息下来,他又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临走时也没忘交待她:两点准时向重庆发报,不得延误!
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一头钻进黑暗中。
只有在他离开这里后,她才能长吁一口气,然后在第一时间里,把自己里里外外地洗了,才觉得内心清爽了许多。说实话,她不想听凭他的摆布,只想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有一次竟恶毒地盯着她说:你不想干,是不是?别忘了你是国军的机要参谋,以前是,现在还是!要是让共产党知道了,没有你好果子吃。
他见她害怕了,又假惺惺安慰道:你现在跟着我,有朝一日,等国军打回来,我保你当个上校科长。到那时,老子最小也能弄个少将。你不用怕,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保准没人敢欺负你。要是你想嫁人,你就嫁;不然,你就给我做小。
他的话,顿时似一股寒气笼罩了她。她看不出,国民党何时有反攻大陆的迹象,她是个女人,不懂得战争,她只是做着尚品交给她的工作,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与别的工作并无两样。现在的她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在生存。当年的国军遍地都是,她想不通装备精良的国军,如何就会败得这么惨?
她对国军几乎是彻底失望了,尽管尚品一再地给她打着气,她的心仍死水一潭,荡不起一点波澜。
自从王奎山恩断义绝地走了,她的一颗心就死了,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是为情而生的,她曾无怨无悔地爱过王奎山,甚至把女人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他,而她又得到了什么?王奎山临走前绝情的一幕,让她彻底地失望了。如今国军是否能胜利反攻大陆,又与她有何关系?就是王奎山能活着回来,又能怎样?她现在内心里充满了恐惧,生怕被人知道过去的身份,毕竟给国民党干过事。
当时钟在子夜两点准时敲响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昏暗的台灯,在发报机上敲出一组联络密码。然而,发报机发出的每一声脆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此时如同响在头顶的炸雷,令她感到前所未有恐怖。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喊着:你是特务,是国民党的特务!
在毛纺织厂上班时,女工们一边吃着自带的午饭,一边闲聊着,形形sè • sè的消息,也就是在这一时刻交流、发布的。一个女工端着饭盒,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昨天晚上吓死我了,公安局的人又抓了两个特务,就在我家对面的楼里。那两个特务一男一女,听说还是夫妻。抓他们的时候,两个人正躲在家里给tái • wān发报呢。
旁边就有女工发狠地说:这些狗特务,抓住就该杀了他。
其他人也你一嘴、我一嘴地附和:破坏新中国,杀了他都不解气。
还有人说:看到了吗?政府都贴出布告了,说是特务如果自首,政府会从轻处理。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不仅不枪毙,还给他们自新的机会。
这个女工的话说完还没有两天,毛纺厂果真就贴出了布告,内容差不多也是一样的意思。那上面不仅说到了特务,还说即便以前给国民党干过事的,但只要站出来坦白,就能从轻发落。如果想回原籍的,政府还可以出面与当地政府联系,帮助其解决各种困难。
她站在那张布告下,一连看了两遍,直到同车间的女工捅捅她:别看了,你又不是特务。
她听了这话,心里哆嗦了一下,苍白着脸冲女工笑一笑,然后勾着头,随在同伴的身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