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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朱七七推开虚掩的门扉,走了进去,屋里袅绕着氤氲的白色水
汽,拂在脸上,有种潮湿的暖意。
整个房间内空荡荡的,正中央并排摆了两张长长的藤椅,藤椅上
铺着白色的厚毯,中间的过道上放一只红木圆凳,上面搁着大小
两个托盘,盘上银针数管,皮线丈余,细看那皮线,却又颇粗似
是中空,更有些从未见过的古怪事物,圆凳旁置了一只小炉,红
色火舌舔着瓮底,蒸出缭绕的水雾。
她走到其中一张藤椅前面,缓缓地坐了下去,双手交叠搭在膝
上,静静地等着。鹅黄的衫子笼罩在白雾中,葱白的手指尖上,
润泽的指甲珠贝一般闪着光。
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耐心,几近虔诚地,等待。
沈浪踏步进来时,被朱七七头上的白色珠花晃了一下眼睛,微绽
笑颜,还是明亮的颜色适合七七,她自己比谁都懂得。
朱七七抬首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一如当初的明亮笑容,看着
他不沾半点污秽的安然,那在记忆中一直笼罩着的眩目光华,几
经岁月却愈加耀眼,曾经无数次的伸手触摸,却仿若隔了千山万
水、天地苍穹。
“他走了。”
永生永世锥心刻骨的情爱,对她,如午夜细雨中秋微露一般,寻
之不行,求之不得,搏之不能,望断桃源无觅处。一世富贵,绝
世容颜,又可知代价如何?仰之所爱,半生追逐换来流泪永昼,
唯存一人,生生世世情系于伊,她视他如尘土,他为她甘之如
饴。粉身碎骨的诺言,坎坷飘零不知去向,她终至孑然一人,付
不起腥风血雨的代价,回首相望,他与她也不过相遇一载,她对
他又不好,何德何能让这份沐浴在鲜血和伤害中的感情自始自
终,不离不弃——
沈浪轻拂衣袖,搁了剑,落了座。
“他没有走。快活城,忘忧居,无谓雄壮巍峨,无谓富可敌国,
他要守住的,只是一个等你回头的地方。”
世上之人皆痴儿,我欠了你的,你欠了他的,一个个变得懵懂无
知无邪一如孩稚。那场冲天的烈焰过后,爱着你的那个人,露出
他生命中第一个真切的笑容。草木无情,不识韶华飞渡,恨的时
候决绝冷酷,爱的时候肝肠寸断,在暮鼓晨钟悠悠响起之前,他
从真真假假中醒来,洗尽仇怨,重新开始了,无惧伤害的等待。
一滴清露从九天之上,如甘霖普度,穿过霄汉银河,掉落在朱七
七的眉心。几多爱恋,追逐泣血,以为生生世世的束缚与死结,
就这样被轻轻松松化解。情之一字,如微风过耳,在深深囹圄中
禁锢的灵魂,伤人伤己后,终能彻底高飞。
她望住沈浪,轻轻道。
“所以,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柳君将能想到的不妥之处再三细细检视之后,终于来至二人身
前,唤环翠端来两碗汤药。
“这药有凝神昏睡之用,你们把它喝了,以免惊心。”
沈浪笑笑,将其中一碗递给朱七七,不过一会儿见她已是昏然睡
去。
“我便不喝了吧,七七究竟是个姑娘,见不了这奇异场面,但你
说人一旦沉睡过去血液流速便会减缓,想必定是不利于催动蛊虫
移动,我醒着,多少有些作用。”
柳君无话可答,这人太过聪明,倒苦了自己,醒着固然有利,但
生生忍受着蛊虫噬咬之痛,岂非容易?
把朱七七衣袖卷起,随后深吸口气,将手中铮亮粗针扎入她臂
弯。针管入体,血流立时激射而出,顺着针尾后羊肠皮管飞快流
出,柳君眼疾手快一把用细绳扎住管子末端,再去沈浪身前依法
施为。
片刻将两处皮管接在一处,再将朱七七手臂抬起缚在高处,让那
血液源源不断流向沈浪体内。又执起沈浪另一只手,刀锋闪过,
细腕处已是一道刀口,殷红鲜血涌出。
这一番举动,柳君也是从未试过,终于弄好坐下,方才觉出自己
额头也是不知何时有了微汗。
此刻也不敢松懈,细细观察二人面色并无异样之处,这才真正放
下心神来。
屋中渐渐变暗,柳君取了灯盏来点亮,一时光线乍明,却见沈浪
嘴唇已变了浅浅青色。
柳君一急,心知他大伤初愈,又耗了太多真气,慌忙搭了他脉
搏,发觉依然沉稳有力,却也不敢再等。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
沈浪微微一笑。
“再等片刻,我没事。”
柳君大急,边将将那针管器具一一除下边道。
“沈少侠,你若还要我医,便听我的话吧,否则我怎么跟白姑娘和……逸交代?”
沈浪待他将二人臂弯针眼处清理裹上纱布后,方才觉出胸口气息
紧窒,身上也无甚力气。
柳君出去片刻后环翠进得屋来,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补血汤药递与
沈浪,又将饭菜取出放于沈浪身前矮凳,方转身端起另一碗服侍昏迷的朱七七喝了。
三个月对一个人来说,其实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日升日落的更
替,数得再细,也不满百次。
应该……好过得很。
沈浪悠悠转醒时,有些意外竟不是又在寂静无人的夜里,从窗外
看去,初冬第一场雪已经覆盖了天地,一片银装素裹的冰晶世
界,晨曦微吐,上天天光,苍穹万里。
这阵子他的精神越来越差,大多时候都是晕晕沉沉不知光阴几
时,一直在昏迷和疼痛中徘徊,即便昏迷中也常常是奇痛难忍,
要柳君施针才能安稳片刻。这场意料之中的折磨很快地消去了他
所有的力气,脸庞瘦得几乎要凹下去,原本重创未愈之下的苍白
脸色竟已渐成了蜡黄,额角常常满布冷汗,滴水难进,全凭黑绮
罗前日搜罗来的一堆人参灵芝什么的吊着一口气,柳君和环翠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