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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穷小子X白天鹅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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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隔着一道走廊相望,李茹凄然道:“老爷,我便是死,也不会进教坊司。”

她今年三十五岁,保养得当,是风韵极佳的美妇,即使在牢里担惊受怕了五天,形容憔悴,依旧难掩那眉眼间的风情。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是女人的炼狱。

伤痕累累的许平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忽地热泪纵横:“夫人,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夫妻俩共赴黄泉,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补偿你。只是可怜了孩子,还有我那侄儿。”

五天已过,迎接他的是开刀问斩,迎接家中女眷的是教坊司。除了李茹外,许家还有两个闺女,一个年芳二八的长女,一个五岁的幼女。

她们蜷缩在牢房角落里,此时也被惊醒了。

五岁的幼女揉着眼睛,呢喃着“娘亲”,她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十六岁的少女坐起身,散乱的秀发衬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小嘴薄而红润,眼睛大而有神,她的鼻子不像一般的女人那样小巧,而是挺拔。于是就显得五官特别有立体感,特别精致漂亮。

有种静雕般的美感。

她下意识的往母亲身边靠,浓密的睫毛因为害怕轻轻颤抖。

几名狱卒腰胯朴刀,大步昂扬的进来。

李茹眼里闪绝望和决然。

许平志双手握紧栅栏,骨节苍白,钢牙紧咬,丢失税银,渎职,他自认该死,但连累家中妻女,死不瞑目。

尤其幼女,年仅五岁,便要送去教坊司养着,人生一片黑暗。

为人父母,如何能甘心。

“许平志,随我等出来,签字画押后就可以离开了。”狱卒打开牢门,没有给他们上镣铐,站在廊道,刀尾敲了敲栅栏,示意他们自己出来。

“许平志一生爱国忠君,满门忠烈诶,你说什么?”许二叔怀疑自己听错了。

几个意思啊?

“可以离开?你刚才说可以离开。”许平志一时间难以置信:“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带我出去斩首吗。”

“不知道。”狱卒没好气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想知道自己出去问。”

李茹茫然忐忑,牵着两个女儿,一家人沉默的跟在狱卒身后,朝廊道尽头走去。

“老,老爷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岂会如此儿戏。”许平志身上带伤,走路一撅一拐,他也一头雾水,有大难不死的喜悦,也有搞不清楚状况的茫然。

李茹心里一动:“是新年,定是新年这几日在外奔走,帮我们打点关系,才让朝廷网开一面。”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激动道:“老爷莫要忘了,新年的老师,是元景18年的刑部侍郎。”

元景18年都二十多年前了许平志觉得不对,又想不出除此外,官场没大靠山的自己还能指望谁。

“或许吧。”

“我就说咱们家新年是人中之龙,当年我让他习武,你不答应,非要让许七安那小兔崽子练武。”

“娘,兔兔好可爱,我想吃兔兔。”幼女仰起小脸蛋,啃着自己的小指头,眼里写着“馋”字。

“成天就知道吃”脾气躁的李茹下意识骂了一句,看着小脸脏兮兮的幼女,脸色随即柔和,“乖,马上就有兔兔吃了。”

许平志懒得跟她解释‘你儿子没有习武天赋’这件事。反正不管说多少遍,结发妻子都会自动忽略。

当妈的眼里,儿子永远是最优秀的。

到了签字画押之处,许平志从府衙吏员手中接过笔,手指微微颤抖,签完名字,按了手印,许平志感觉自己得到了某种升华。

就像深埋地底的种子钻出幼苗,见到了阳光。

世界忽然变的如此美好,明明一个铜板都没有多出来。

妻女则不需要署名,仅是按了手印。

许平志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拱手道:“这位大人,不知,不知为何免了我等罪过。”

李茹立刻看向吏员。

“案子破了,税银已经追回。”吏员回答。

“税银追回了?哈哈,好,好!该死的妖孽,竟敢劫我大奉税银。”

许二叔颇为振奋,笑完又觉得,依照大奉律法,税银固然追回,可他渎职也是真的。

追回税银又不是他的功劳,朝廷怎么会免他死罪?

即使从宽发落,也是流放边陲。

“许大人,这是你的官袍,收好了。”吏员将之前拔下来的七品武官绿袍奉上。

竟然还官复原职许平志意识到不对劲了,边接过官袍,边沉声道:“这位大人,可否为本官解惑?”

官袍在手,这声本官说出口都有了几分底气。

按道理,就算免了死罪,也不该是官复原职。

“大奉律法规定,家中长辈有触发律法者,子嗣可为父戴罪立功。”吏员说道。

“真的是年儿,老爷,年儿助朝廷追回了税银。”李茹喜极而泣。

“年儿”许平志眼眶湿润:“我的好儿子啊。”

吏员看了激动的夫妻俩一眼,“是你侄儿许七安,他助府尹大人破了税银案,人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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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宴?”许平志愣住了。

李茹眼泪还挂在脸上,欢喜的表情凝固。

“两日前,许七安在牢内嚷嚷着要见府尹,说有重要线索汇报,随后府尹大人就破案了。按照大奉律法,戴罪立功,你们自然无事。”吏员说。

“是,是这样吗”许平志结结巴巴,许七安还是小猫那么大的时候,他就抱回家抚养了,侄儿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清楚?

许平志怀疑吏员在说谎,但他没有证据。

是那个兔崽子侄儿李茹花容失色。

不是儿子疏通关系,救了一家子吗,怎么会是倒霉侄儿,他不是身在大牢吗。

怀着重重困惑,许平志领着妻女出了府衙后门,看见了正在梳理鸡窝发型,焦虑等在门口的许七安。

见到侄儿的刹那,埋藏在心里的疑惑反而不重要了,武夫出身的汉子心里涌起暖流,眼眶发红,大步上前,本想给侄儿一个拥抱,又觉得矫情,放不开面子,用力一拍他肩膀:“宁宴,好样子。”

差点没把许七安拍的当场去世。

“二叔,你是练气巅峰,咱们差了一个品级呢。”许七安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番话,竟一点都不生疏。

他惊讶于这份融洽,同时,掠过许二叔的肩膀,看向身后的三个女人。

嘿,婶婶你也有今天这般狼狈模样这个念头不受控制的浮现。

幸灾乐祸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被妹妹的颜值吸引了。

少女穿着宽松的囚服,散乱的鬓发垂在古典精致的瓜子脸边,高挺的琼鼻,乍一看去,有几分混血美人的立体感。

偏这个年纪是最清丽清纯的岁月,杂糅出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魅力。

卧槽,我竟然有这么个清丽脱俗的妹妹。许七安震惊了。

原主的记忆里,关于妹妹的模样甚是模糊,大概是不怎么关注。而且因为婶婶的原因,有点恨屋及乌的意思。

对堂弟堂妹不怎么友善。

察觉到兄长火辣辣的目光,许玲月怯生生喊了一句“大哥”,有点小羞怯的低下头。

“大哥!”冷不丁的听见‘嗷’一声。

许铃音五岁,就那么小一只,颠颠的跑过来,在许七安面前一个急刹,仰着脑袋巴巴的看他。

许七安摆摆手:“没糖给你,我自己也才从牢里出来。”

值得一提,原主不喜欢堂弟堂妹,可对这个幺妹还算不错,因为幺妹的模样,终于不是遗传她娘的了。

“牢房是什么。”

“就是你这几天睡觉的地方。”

“那另一个哥哥呢,他带糖了吗。”

“他没来。”

“哦。”小不点失望的表情,她嘴里的另一个哥哥是一母同胞的许新年,不过她还不知道堂哥和亲哥的区别。

这个幺妹不太聪明,是个蠢蠢的小孩子,这点肯定是遗传了她娘原主是这么认为的。

最后,他看向了婶婶李茹,这位向来在许七安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大概一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需要低声下气的向倒霉侄儿道谢。

美妇人僵硬的撇过头,不情不愿道:“多,多谢宁宴了”

适时的,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段模糊的记忆。

当初被婶婶赶到许宅相邻的小院时,许七安怒发冲冠,指天为誓:我许七安将来必定出人头地,你可别后悔!

现在想来感觉好尴尬,这不是婶婶版的莫欺少年穷!

许七安现在从第三者的客观角度看待原主和婶婶的关系,其实也不全怪这个美妇人。

许七安练武,每年吃掉一百多两银子,而这,相当于普通人家二三十年的积蓄。还得是殷勤的家庭。

婶婶心有怨气自然就不奇怪了,于是许七安态度诚恳道:“婶婶别急着道谢,等回家吃了饭,再说一次。”

李茹当即睁大了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怒视倒霉侄儿。

许平志头皮发麻,沉声道:“先回家!”

许新年拎着酒壶,步履踉跄的回到许府,生活了十九年的家,而今大门贴着封条,人去楼空,甚是凄凉。

许新年一脚踹开大门,迈过门槛,摇摇晃晃往里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把门关上。

悬梁自尽不是啥光彩的事,更不是他这种读书人该有的体面,所以,不能召来官府的注意。

要脸。

他从外院走到内院,就像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三岁识字,五岁背诗,十岁已经熟读圣人经典。十四岁进入云鹿书院求学。十八岁的举人。

说一句天赋异禀,不过分。

他的聪慧,他的博闻强识,塑造了他骄傲的性格。

他在家人面前一直都是骄傲的,是有出息的,是风光的,是将来许家的顶梁柱。

身为七尺男儿,情愿轰轰烈烈的死,也绝不屈辱的活。

想到这里,许新年将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用力摔碎在地上。

借着一股酒意,他冲入房间,磨墨,提笔,写下了人生中最巅峰的诀别诗。

许新年长笑三声,拽着宣纸,夺门而出,取出准备好的麻绳,悬在内院的银杏树上。

他惊讶自己面临死亡,竟然一点都不怕,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忽然就有些理解那些放浪不羁的狂儒,唯有心无所惧,才能做到傲视天下。

死都不怕了,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恐惧。

京城繁华,誉为天下首善之城。

许七安缓慢穿行在热闹的古城里,车如流水马如龙,两侧商铺连绵,牌幡布条随风烈烈鼓舞。

脑海里不由浮现一句诗: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事实上,京城比诗中的钱塘更加繁华,《大奉:地理志》记载,“元景初年,京都人口一百九十六万余。”

现在是元景36年。

京城人口应该已经破两百万。

徐府大院三进三出,养了七八个丫鬟、仆人,而今仆人丫鬟早已遣退,大门紧锁,人去楼空。

婶婶望了眼大门上的匾额,百感交集:“不知道年儿怎么样了,他一定很为我们担心,这孩子,入狱前说过一定会救我们出去。”

边说边往里走。

京城房价贵,这三进的大院,少说也要五千两银子。首付三成,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呸,为什么我到了异世界还要想房价的事?

许七安咧了咧嘴。

许平志宽慰道:“年儿饱读圣贤书,沉稳可靠,此时想必还在为我们奔走吧。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糟糕许七安脸色一变,他是知道许新年打算自寻短见的。

在二叔和婶婶眼里,许二郎心志坚定,不苟言笑,沉稳可靠,是坚韧不拔的读书人。

“哈哈哈哈,我许新年,生是逍遥人,死是桀骜鬼。”

“许新年,才华横溢,奈何天道不公。”

“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银杏树下,站在椅子上的书生,忽然把自己的发冠摘下来丢弃,用力甩了甩脑袋,披头散发。

他恣意狂狷,他放浪不羁,他把脑袋往绳圈里一套,于是看到了表情僵硬,目光呆滞的家人。

我许新年一声放浪不羁爱自由许新年才华横溢天道不公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许新年看着意外归来的家人,觉得自己还是死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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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空气里,婶婶率先反应过来,凄厉尖叫一声:“年儿”

夫妻俩齐心协力把毫无求生欲的宝贝儿子抢救下来,婶婶搂着儿子哭的梨花带雨。二叔站在一旁,长吁短叹。

许七安望着灵魂无处安放的堂弟,心里非常理解。

少年人最尴尬的三种情况: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的时候被父母当场撞见;评论女老师屁股大的时候被当场听见;写中二yy被公之于众。每一样都能让人羞耻的满地打滚。

生理性死亡没做到,社会性死亡达标了。

我是受过训练的,再好笑也不会笑许七安在旁边‘库库库’起来。

许玲月扭头,埋怨的嗔了大哥一眼,无声的控诉他幸灾乐祸。许铃音想找哥哥要糖的,见到这副场景,就不敢要了。

许新年不愧是读书人,才思敏捷,迅速思索出应对之策,双眼一翻腿一蹬,晕过去了。

属于许七安的小院,厢房里,他除去衣服,把自己泡在大浴桶里,冰凉的水沁着毛孔,浑身舒爽。

炼精巅峰的体魄,耐寒性极佳。

摆脱了生死危机后,他终于能沉浸下来,思考一些关于人生的哲学问题。

“为什么没有关于原主死亡或昏迷前的记忆?”

许七安是清楚记得自己怎么挂的,很可能是酒精中毒。但原主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至于许七安自己,死亡原因是酒精中毒,之所以酒精中毒是因为升职加薪,喝嗨了。

从警局辞职后,他选择创业,第二年就遭遇了社会的毒打,痛定思痛,从基层做起。

成为了勤勤恳恳的社畜。

许七安仰天大笑出门去,约了几个朋友去酒吧庆祝,毕竟今后的人生已经可以预见,背的起房贷,付的起彩礼,娶妻生子只要隔壁邻居不姓王,那便是岁月静好。

“啪!”他一巴掌拍在水面,溅起水花,恼怒道:“好不容易拿到了中产阶级的入场券,转头就给降维打击,发配到封建社会未免过于非酋。”

“银行卡里还存着六十万的房子首付,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是人还在,钱没了么,不,不是,是人没了,钱还在”

“算了,就当是给父母的遗产了,不知道遗产税高不高再给我一个赛季我肯定就能上王者。”

“还没看进击巨人的最后一季国足没有夺冠,死不瞑目哦,这个还是算了。”

“糟糕,电脑硬盘里120g的老婆没有删掉”

被爸妈发现了,我也社会性死亡了!!

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时,天已擦黑。

浑身泡的发白,指肚褶皱,许七安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在铜镜前束发。

铜镜中,映出一张少年郎的脸,眉毛浓黑,眼神锐利,因为长年练武,脸部轮廓刚硬。

“虽然远比不上前世羞煞梁朝伟;自卑古天乐;帅到惊动党的颜值,但也算过的去”许七安默默点头。

而且身体要比上辈子强大无数倍。

好歹是武者。

“但也未必是好事,我宁愿穿越到正经的古代。那样大家都是战五渣。不像这里,高手太多,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你头就掉了。”

这个世界不但有妖族,修炼体系也五花八门,除了被誉为非酋体系的武夫,还有术士、儒家、佛门、道门、巫师、蛊师。

六百年前,大奉立国,初代司天监监正,为各大体系划分了品级。

许七安就是非酋体系的九品炼精境;二叔是八品巅峰练气境;七品是炼神境。

再往后许七安就不知道了。

反倒是司天监的术士体系,许七安知道不少。

因为司天监是独属于大奉王朝的修行体系,且异常高调,其中六品炼金术师的发明与创造,融入千家万户。

术士体系:九品医师、八品望气师、七品风水师、六品炼金术师。

往后许七安也不知道是什么。

其他体系,自小生活在京城的许七安知道的很有限。

这时,院门进来一位穿绿裙的姑娘,是婶婶的贴身婢女,唤做绿娥。

“大郎,老爷唤你过去吃饭。”绿娥眼角眉梢带着喜色,但眼神里透着疲惫和憔悴。

她十岁就被卖入许家,服侍婶婶,许家遭难之后,奴仆被遣散,她正愁往后的生计。

没想到这才五天,许家便翻身了,听大小姐说,这一切都是大郎的功劳。

十八岁的娇俏小婢女,此时在许七安面前就显得有些含羞带怯了。

“那个,别叫我大郎。”许七安别扭极了。

“可是大郎就是大郎啊。”绿娥纳闷道。

……算了,反正我也不姓武。

两人并肩离开小院,进入许府,绿娥犹豫一下,说道:“刚才,老爷和夫人在吵架。”

“怎么回事?”许七安问。

“好像,夫人一定要知道税银案是怎么被掉包的,是谁干的,老爷答不上来,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了。”绿娥低声道:“大郎知道的吧。”

回来的路上,许七安告诉过二叔,税银不是被劫走了,而是被人掉包了。

当时婶婶什么都没说,原来一直记在心里。

内堂!

许七安刚踏入门槛,就听见嗷嗷嗷的哭声,豆丁那么大的许铃音,两条小胳膊往身后扬,让身子前倾,昂着头,朝她母亲发出刺耳的音波攻击。

二叔淡定的喝着小酒,许玲月低头吃饭,许新年还没从人设坍塌的打击中缓过来,沉默吃放。

婶婶以手扶额,一副头疼模样,见绿娥过来,当即道:“带走带走!”

许七安瞅了眼嚎啕大哭的幼妹,和颜悦色:“怎么了?”

“娘亲骗人,娘亲说如果能回家,带我去桂月楼。”小豆丁大哭:“爹爹刚才说了桂月楼。”

桂月楼是京都顶级的酒楼,出入皆是达官显贵,不招待平民和富商。

作为哥哥姐姐名字都记不住的蠢孩子,能记住桂月楼,主要是曾经去吃过一次。

可见这孩子不是蠢,而是天赋用错了地方。

老许你可以啊,知道祸水东引了,连闺女都当成工具人了。许七安看了眼老神在在喝酒的许二叔,以及脑壳疼却无可奈何的婶婶。

小豆丁就是婶婶的命门。

“当时就一句戏言,都那个样子了”婶婶叹口气。

“稚童都骗,婶婶言而无信。”许七安本能的怼她,把美妇人气的胸腔起伏。

“大哥,大哥带我去!”见许七安慈眉善目,竟为自己说话,小豆丁欣喜的跑到许七安脚边,抓着他的裤子往上爬。

桂月楼,人均一两银子许七安沉声道:“绿娥,带走!”

小豆丁被带下去了。

婶婶踢了丈夫一脚,隐晦的用嘴角努了努许七安。

许二叔感觉有些丢脸,看了眼求知欲向来很强的儿子,可惜许新年社会性死亡了,死人无法说话,只能吃饭。

饭菜味道一般,主要是没有高汤,毕竟大家才刚回家,许七安吃的如同嚼蜡,他没好气的盯着清丽的妹子:“玲月,你老偷看为兄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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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小妮子一张脸瞬间涨红,在家人看来后,更加窘迫,漂亮的杏眼蒙上一层水雾,在烛光里晶晶闪亮。

虽然我比较喜欢姐姐,但这种打一拳能哭很久的小妹子欺负起来很蛮爽的嘛许七安心想。

许玲月鼓了鼓腮帮,破罐子破摔似的抬起头,与许七安对视:“我就是想知道,大哥是怎么从卷宗里勘破案子的。”

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许新年无法再伪装下去,默默抬起头。

他自诩聪明,也看过卷宗,反复研究却毫无头绪。而那天许七安问他要了卷宗后,立刻破案了。

婶婶没有表态,但夹菜的筷子停了下来,不再咀嚼食物。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除了巧合,任何人为的案件,都能找出蛛丝马迹。”许七安道。

许新年不由的挺直了腰杆,认真倾听。

“首先,我通过押运税银的路程;银子的重量察觉出了税银的问题”

许七安把自己的推理过程说了一遍。

许新年越听,眼睛越亮,就像在私塾上得到先生的解惑。

他放在桌底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等许七安说完,许二郎一脸不过如此的平静表情:“还不错。”

许家二郎向来口不对心,家里人早就习惯了。

十六岁的漂亮妹妹低下头,藏好了眼里那一抹崇拜。

许平志振奋的一拍桌子,用俚语骂了句脏话:“原来是这样,我竟然没发现。”

许新年看了老子一眼,心说,你能发现才是奇怪。

许七安看了二叔一眼,想起一句话:奈何老子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二叔是个武夫,文化水平只限于书写自己的名字,且写的歪歪扭扭,鸡爪一样。

“你个粗坯,连称量都不会?”婶婶diss自己丈夫。

许七安问道:“他们清点银子的时候,是不是戴了手护。”

许二叔回忆了片刻。诧异道:“似乎是有,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金属钠?许七安幽幽的看着他:“供词里怎么没说?”

“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何可说。”说到这里,许二叔骂骂咧咧道:“都怪姓陆的当时递了我一壶桂花蜜,你也知道二叔我的酒量,深不可测,于是贪杯喝了点,也没太在意其他。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最怕的就是你这种猪队友如果卷宗上有这条的话,我能更快分析出案件真相,何苦死那么多脑细胞许七安叹口气。

在二叔看来,这也许就和别人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型是一样的。

他压根没意识到这是值得注意的疑点。

“如此看来,爹口中那个姓陆的,十有**是陷害爹的人。”许新年一针见血的点出。

“都怪我糊涂,差点害了全家。”许平志忽然有点伤感:“宁宴啊,当年我与你爹在‘山海战役’中抵背而战,说过要一起活下来,一起飞黄腾达。”

“我活下来了,你爹却战死了,那时我就想,要想活的更好,就得换个活法。”

不能再当炮灰了。

“所以我让年儿去读书,选择了让你练武。其实还是存了私心的。”

婶婶白眼道:“是啊,心都在亲侄儿那里了。”

一年一百多两白银啊。

“听婶婶的意思,二郎不是亲的咯?”许七安发誓,这话绝不是他想说的,是本能超越了大脑。

原主对婶婶怨念不小啊。

“你这小坏种,你说这种话是何居心。”婶婶气的拍桌子。

许二郎和许玲月低头扒饭,似乎习惯了。

许二叔头皮发麻:“够了,老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要听你们吵架,不如死了呢。”

众人低头吃饭。

说到那个山海之役,许七安有点印象。

世界广袤无边,大奉王朝雄踞中原,号天下正统。

大奉以武立国,以儒治国,最盛之时,万国来朝。到目前为止,国祚延绵六百载。

二十年前,大奉联手西域各国,与北方的草蛮子,西南方的南蛮子,决战于山海关。

各方投入战卒,达百万之众。

从开战到结束,仅用了半年,半年时间百万生灵湮灭。

乃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之一,史称:山海之役。

许七安的父亲就是死于那场战争。

“以我键盘侠的学识,以及地摊文学总结出来的规律,任何王朝都逃不过三百年定律。”

所谓三百年定律,是许七安自己命名的。

作为伪历史学爱好者,他从前世五千年的历史里总结出一套规律,撇开藩王各自为政,蒙昧落后的周朝不提,没有一个朝代的国运,撑过三百年。

两宋两汉也是经过重组后的王朝。

思来想去,大奉王朝奕世沿守六百年,应该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有关。

小豆丁被绿娥领回来了,肚子饿了,便不哭了,她个头太小,够不到饭桌,坐在绿娥的腿间,由她喂着吃。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住黑房子啊,每天都吃不饱。”小豆丁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的遭遇。

她把大牢叫成黑房子。

一桌人都不说话,婶婶露出了怜惜的神色。

许二叔叹道:“是爹做错了事。”

小豆丁‘哦’了一声,又说:“我昨天饿醒了,抓了只虫子,头上有这个。”她把两根短小的手指竖在脑瓜上。

那是蟑螂,与老鼠并称牢房两大地头蛇。

一桌人脸色都变了,既惭愧又怜惜,让一个稚童受这种苦,是他们的失败。

“你,你吃了”李茹嘴唇颤抖,眼眶红了,她三十出头才生了这个幼女,虽说蠢了些,但疼爱有加。

小豆丁许铃音脆生生道:“我后来听见娘肚子‘咕咕’的叫。”

气氛沉默了一下,众人心里一沉。

婶婶俏脸煞白,颤声道:“然后?”

“然后我塞娘嘴里啦,娘吃的可快了。”小豆丁一脸邀功的表情。

婶婶身子一晃。

许新年慢慢放在碗筷:“我吃饱了。”

许玲月:“我也是。”

许七安:“饱了饱了,库库库”

许二叔:“”

婶婶呆了几秒,往桌底一扑:“呕”

“嗷嗷嗷”不久后,稚童杀猪般的哭声回荡在夜空。

===绗崄绔?鍘胯鍛芥===

夜空如洗,繁星点缀。

大奉京城最高建筑,观星楼,司天监的办公地点。

黄裙少女步履轻盈的攀登而上,经过第七层时,听见丹室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

一群穿白衣的炼金术师,争吵的面红耳赤。

“为什么又失败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步骤。”

“我说过了,肯定是盐的剂量不对。”

“不,我觉得是水。”

“是火吧?刚才我看到万师兄把盐给燃沸了。”

“太难了,盐变银子的炼金法术太难了,我不会啊。”

名叫采薇的黄裙少女嘴角抽了抽,嘀咕道:“这群人竟然还在炼假银子。”

两天前,她把盐变银子的事迹带回司天监,师兄们开始不信。

盐能变成银子?

三岁稚童都不信。

但很快,税银案告破,陛下觉得假银子威力极大,颇为神异,责令钦天监炼制假银。

于是,钦天监的炼金术师们开始了爆肝的工作,没日没夜的投入到996的福报中。

从两天前,一直肝到现在,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采薇,是采薇师妹。”有人兴奋的喊了一声。

瞬间,一张张憔悴的脸转过来,一双双眼睛骤放精光。

“采薇师妹,这假银子到底是如何炼出来的。”

“采薇师妹,快过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步骤出了问题?你是唯一一个成功炼制出假银的人。”

把黄裙少女团团围住。

褚采薇只好进入丹室,观看师兄们炼制假银的过程。

“又失败了!”一位现场操作的白衣炼金术师哀叹。

“采薇师妹,是哪里出问题了?”众白衣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没有问题啊,我当初也是这么炼制的褚采薇沉吟道:“此乃上古流传的炼金术,深奥晦涩,不是说学会就学会的,需深入浅出的授业,方能根深蒂固。我传授诸位师兄一句口诀,切记切记。”

师兄们摆出倾听姿态。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褚采薇气运丹田,一字一句,吐出了这个了不起的口诀。

“此诀和解呀?”师兄们不明觉厉,每个字都听懂了,组合在一起就懵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褚采薇故作高深的微笑不语。

“奇才,奇才,写出此口诀的人,真乃炼金术的奇才。”一位白衣师兄感慨道。

奇才在哪里啊,师兄你别胡思乱想!褚采薇笑容不变。

“采薇师妹,这口诀是何人告诉你的。师妹是不是遇到了炼金术的高人,得其指点?”

褚采薇心说,问得好!把锅轻飘飘的甩了出去。

“那人叫许七安,御刀营七品绿袍许平志的侄子,你们找他便是了。”

一听是个武夫,白衣们不高兴了。

“笑话,我堂堂司天监,人才济济,炼制假银还要找外人?”

“而且还是个武夫。”

“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根据修行体系不同,形成了几条非常有意思的鄙视链。

道门看不起佛门,佛门反鄙之。

术士看不起巫师,巫师看不起蛊师,蛊师又看不起术士。

然后,道佛术士巫师和蛊师,一起看不起武夫。

至于儒家,对不起,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过近代儒家已经衰弱了。

“采薇师妹,你来指导我们吧。”

采薇‘呵’了一声:“下次一定!”

她从白衣师兄群里硬挤出去,继续拾阶而上。

其实,她也不懂。

上次在府衙,一气呵成的炼成假银,事后采薇私底下又尝试了一次,失败了。

完全复制了之前的过程,但就是失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观星楼的楼顶,不是正常的檐顶,而是一个八角形的平台,暗合八卦。

因此被称为八卦台。

八卦台的边缘,一个白衣老者,伏在案前,手里捏着酒杯,另一手拄着脑袋,似醉非醉,望着下方的京城。

黄裙少女识趣的没有打扰,师尊平日里不做正事,就喜欢坐在八卦台喝酒,看风景。

还不喜有人打扰。

拈杯酒眯着眼,说专心看人间。

“采薇来了?”白衣老者笑道。

“师父。”黄裙少女绽放笑容,小跑着过来,站在八卦边缘,裙裾飞扬。

“皇帝老儿有什么奖赏?”

“几百两银子,几匹绸缎。”黄裙少女说:“师父,假银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师不知呀。”

“世上还有师父不知道的东西?”

“太多太多。”白衣老者笑呵呵道:“师父不知道十九年前那几个小偷去了哪里。”

“您总说十九年前的小贼可恨,可也不告诉我,他们是谁,偷走了什么。”

白衣老者起身,站在八角台边缘,唉声叹气:“偷走的东西了不得啊。”

“那您知道假银子是谁炼制的吗。”司天监是术士体系的发源地,天底下的炼金术师,即使不是出身司天监,也必定和司天监有渊源。

税银案背后,有一个炼金术师参与其中,且炼出了这种奇物,绝非泛泛之辈。

“为师自然是知道的。”

小院,正屋。

许七安躺在床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皓月,直愣愣的盯着纵横交错的房梁。

他在为自己的前程担忧,有些惶恐茫然,又有些热血沸腾。

凭我身为九年制义务教育出产的优质品,脑子里的知识全是挂。

轻易就能在落后的君主制社会里脱颖而出,成为最秀的一枝花。

然而,皇权至上的社会,往往意味着人权无法保障,今天会所嫩模,明天充军流放。

这是让任何一个现代人都会倍感忧愁的现象。

想着想着,许七安便睡着了,醒来时天光大亮,他穿好玄色公差服,系好腰带,束好长发,再把朴刀挂在腰间。

身姿笔挺,阳刚俊朗。

不得不承认,古代的服装对颜值和气质都有加成,就是上厕所时太麻烦了。

翻墙到二叔家蹭了顿早餐,叔侄俩一起出门上班,许平志官复原职,一切照旧。

长乐县衙是京城的附郭县,衙门就在城里,距离许宅有六七里的路程,许七安没有马,也没马车,只好乘着11号公交车,两刻钟就到了县衙。

长乐县衙坐北朝南,门口两尊与人等高的石狮子,红棕漆的大门两侧,摆着油漆剥落的大鼓。

县衙的结构很值得说道,最大的当然是知县,叫做主官,他有两个副手,一个是县丞,一个是主簿。

这三位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搁在许七安那个年代,就是有编制的。

三位朝廷命官之下,是典史,又称首领官。

但没有品级,不入流。

接着是三班六房:三班是皂班、快班、壮班,负责仪仗、治安、缉捕之类;而六房对应朝廷六部。

许七安就是快班里的差役,明间称为捕快。

进了衙门,恰好典吏在点卯,站在堂前的李典史看见了腰胯朴刀的许七安,愣了愣。

那表情,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

衙役们察觉到领导神色不对,纷纷转头看来,然后,也是同款的见鬼表情。

“许,许七安,你是人是鬼?!”有人颤声道。

李典史注意到许七安投在地面的影子,心里微松,语气镇定:“公堂之上说什么胡话,鬼有影子吗?”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许七安想了想,接茬:“说不得是行尸走肉。”

李典史大惊,众衙役心里一紧。

许七安连忙抱拳:“开个玩笑,见过典史大人,诸位同僚,我出狱了。”

李典史问道:“怎么回事?”

许家因为税银案入狱,他们是听说了的。

“自然是将功赎罪,戴罪立功,圣上宽容,赦免了许家的罪责。”许七安当即把事儿又复述了一遍,但把功劳推给了二叔,并取出京兆府衙门给的凭证。

同时心里也有数了,虽说税银已经找到,但判决还没下来,也就是说税银失踪案还没有尘埃落定,毕竟得走流程,没那么快。

因此,长乐县衙的这伙衙役还不知道此事。

点卯结束,几个相熟的捕快立刻凑上来,道贺恭喜。

“宁宴,你可得请客喝酒。”

在这个时代,称呼友人,用字不用名。自我介绍时,用名不用字。

“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得请客。”

“我听说临水街那家勾栏,新买了一批清倌人,宁宴,今晚与咱们一起去?”

请客喝酒倒是可以,睡女人还要我请,过分了许七安刚想推脱说没钱,忽然脚下踩到了硬疙瘩,低头一看,竟是一粒碎银。

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立刻踩住,不动声色,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等众人走前几步,许七安快速低头捡起,面不改色的收入钱囊。

走过长廊,在西侧的偏厅坐了几分钟后,李典史脸色阴沉的进来了,望向王捕头:“老王,县令老爷让我们去一趟内堂。”

王捕头脸色一苦,闷不吭声的出去了。

许七安目送王捕头的背影消失,问道:“怎么回事,头儿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蹲大狱这几天,康平街出了一起命案,死的是一个颇有钱势的商贾,县令老爷大发雷霆,每天都要逮着王捕头痛骂。”

“只是死了个商贾,县令老爷没必要大发雷霆吧。”许七安嗑着瓜子。

自古人命皆是大案,但身为京城附郭县的县令,从五品,不至于这般。

“呵,那商贾和给事中的某位大人沾亲带故的关系,想来是那边给了压力。”那衙役说:“而且,今年是庚子年啊。”

“庚子年?”许七安没反应过来。

“京察!”衙役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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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察,大奉京官考核制度,三年一查,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

不合格的官员,降级,甚至削职为民。

事关前程,这就好理解了。对方又有个给事中的远方亲戚,回头一弹劾,凉凉。

长乐县积压命案,这是可以成为政敌攻讦理由的。

“怎么死的。”许七安漫不经心的问。

“下乡收租,半夜回来,正好在自家内院遇到梁上君子,给人咔擦了。”一名同僚啧啧道。

“有人证?”许七安道。

“妻子听闻动静,出门查看时,人已经死在院中。不过我们在外墙发现了脚印。”

“有没有可能是仇人伪装成窃贼行凶。”许七安给自己倒了杯茶,从同僚那里拿了几粒蜜饯丢进杯里。

他的语气,就像当初在警局时与同事讨论命案。

“问过妻儿、仆人,街坊邻居也问了,死者近日没有与人结仇。”

“巡夜的士卒问了吗?”

“御刀卫说当晚附近没有可疑人物出没。”

京城有三道城墙,宫城、内城、外城。

外城虽有巡夜士卒,但没有宵禁,城门十二时辰彻夜不关,商贾只要提前做好报备,拿着凭书,便可自由出入城门。

这条制度极大提高了京城的商业贸易,促进了经济发展。

许七安点点头:“这么说来,如果是窃贼的话,应该是对康平街那一块了如指掌的熟人。”

“何以见得?”众衙役一愣。

“贼人能在夜里出入宅子,又不被巡逻的士卒发现,说明是踩过点的,对御刀卫的巡逻规律了然于胸。”许七安一边分析,一边本能的往兜里摸烟。

怅然的摸空了。

不由想起当初在警局任职的时候,那会儿大家也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抽着烟,讨论案情。

他也因此近墨者黑,染上烟瘾。

几位同僚吃了一惊,审视着许七安:

“甚是有理。”

“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宁宴,进了一次大狱,人都变机灵了。”

这年头没有系统的教学课程,捕快办案全凭经验,业绩最好的就能当捕头。

“你们没想到,但王捕头肯定想到了,城西那边去问过了吗?”许七安低调不炫耀。

同僚回复:“问了两天,没锁定疑犯。”

城西是贫民窟,尽是些偷鸡摸狗之辈,鱼龙混杂,一般出了治安问题,衙役们带上白役,跑那边,一抓一个准。

“丢了多少银子?”许七安下意识的在脑海里展开推理,问道。

一位同僚看了许七安一眼,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县令老爷的味道了,便回答道:“没丢,死者刚收租回来,收上来的都是碎银;铜钱以及米粮,贼人shā • rén后怎么可能带着大箱的银钱逃走?”

不对!

许七安眯了眯眼,如果我是贼人,且踩过点的,那我肯定会选择隔天来偷,而不是今天。

他没把这个疑惑说出来,嗑着瓜子,继续听同僚侃大山。

“可惜了那么娇美的妇人,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那身段,啧啧,勾栏里都找不到这么出色的女人。就算一两银子睡一晚,我也愿意啊。”

“也不年轻了,只是与那姓张的差了二十岁,似乎三十出头。这种年纪的女人,最守不住寡。”

听到这里,许七安感慨道:“三十岁的妇人好啊,懂事,会疼人。”

一番老成之言,却没有得到同僚们的认可,众人看着他,哄笑打趣

要走武道一途,不突破练气境,就不能破身。阳气散了,就难开天门。

所以许七安身怀定海神针十九载,尚未降服过女妖精。

县令老爷居住的后堂。

皮肤黝黑,宛如田埂老农的王捕头低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听着县令老爷的呵斥。

县令老爷姓朱,富态白胖,燕州人士,元景20年的三甲进士,擅钻营,不擅公务,是个业务能力乏善可陈,但很懂得为官之道的读书人。

优点是还算有良心,小贪不大贪,无能却也不扰民。

缺点是对待下属脾气不好,容易口吐芬芳。

“无能,何等的无能。”

知道王捕头昨天依旧毫无收获,朱县令气坏了。

“你好歹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区区命案,这么多天都毫无头绪。”

王捕头额头沁出汗水,芒刺在背。

京察在即,朱县令愈发暴躁了李典史不敢插嘴,尽管他与王捕头是十几年的老交情。

李典史知道的,县令老爷一直想再往上升一升,升官需要两个条件:靠山、政绩!

没有政绩,只有靠山,容易被弹劾,位置不稳。

有政绩有靠山,才能四平八稳的上升。

政绩哪里来?

京察就是重要的考核标准。

一刻钟后,朱县令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官场规矩,端茶送客!

见状,李典史拉了拉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王捕头,两人狼狈离开。

王捕头脸色难看的回到休息室,乱糟糟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小心翼翼的看着王捕头。

“头儿,朱县令又骂你了?”

王捕头翻了个白眼,抓起茶盏灌了一口:“他娘的,人死贼走,上哪儿去找?今天忒倒霉了,我还掉了一钱银子。”

那钱是你掉的啊许七安缩了缩脖子,喝茶掩饰心虚。

银子明显与你无缘。

听完王捕头的抱怨后,一个小捕快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要不,摸个鱼?”

许七安眉头跳了跳。

摸鱼,底层官场里的专业术语!

意思是:找个替死鬼。

受限于技术和设备,古代的案子,大部分都是无头案,破案率极低。有时候官员捞政绩;上级施压等原因,为了交差,就会找替死鬼来顶替。

过程是这样的,先由本地人的吏员挑选出一批时常作奸犯科的老混子,名字写在纸上折好,官员随手一摸。

摸到谁,谁就是替死鬼。

所以叫做摸鱼。

倒霉鬼锁定后,吏员前去锁人,带回衙门一套名为‘屈打成招’的流水线下来,骨头再硬的人也招了。

上级满意了,中间的官员得了赏识,吏员们得了奖赏,你好我好大家好。

替死鬼也不冤,反正是个烂人,早点送他轮回,也是为周遭百姓谋福祉了。

类似的骚操作在官场里还有很多很多。

王捕头颔首:“只能这样,小李,这事儿你去办,挑几个混些的,年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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