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下尽黄泉》最新章节第10章第10章
东方衍带着我离开了平等殿,我们重新回到黑暗的冥界,回头看看,平等殿渐渐消失在虚空中,应当是被法术隐藏了,怪不得平日里见不到冥君宫殿。
我收回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东方衍,心里有很多问题,却不知该不该问起。
东方衍有着和秦乾一样的玲珑心,或许是因为这一天的经历,他终于不再视我如城砖,而是颇为专注地看着我,问道:“你想问什么?”
“是关于林娘子……”我见他不似抵触的模样,继续道,“东方先生为何要封存她的记忆?”
东方衍收回目光,向前走去,我忙跟上去,只听他淡淡道:“唐昭然从军时,他们的孩子已经三岁了,只是她一人谋生带孩子,终究力不从心,那孩子在唐昭然走后第三年落水而死,余容也因此精神恍惚,失足落水而亡。彼时她怨乡邻不肯相助,刚死去便有成为厉鬼的趋势,因此我封存了关于孩子的记忆,只待找到方法助她直接去转世,不料她却误以为执念是唐昭然。唐昭然从军时重伤,在思明城中为一名医女救治,便留在了思明城,与那医女结为夫妻,终其一生,再未回鄞县,但其子孙最终还是衣锦还乡,将唐昭然供进了祖宗灵位,余容返乡后见此,怨气大盛,瞬时堕成厉鬼,我赶去时,为时已晚。”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东方衍设法将林余容的怨气压制一时,却终究未能阻止她成为厉鬼。
“如此说来,林娘子本身怨气颇重,东方先生此举也是情有可原。”我道。
东方衍轻叹:“她怨气重,终是由我而起,此事已纠缠千年之久,说来话长,不谈也罢。”
我犹记得唐昭然的相貌与东方衍十分相像,他们的纠葛或许真的无法三言两语说清,对于林余容的经历,我已经了解,自是不能再去盘问人家的私隐,便转了话题,问道:“东方先生一定要放弃成为金仙么?”
“曾经我一心求仙,放弃了很多东西,也伤害了很多人,因此今日得成金仙,余容之事爆发,虽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只因一切皆有前缘,我甘受之。”东方衍回头看我,继续道,“你以后便会懂了。”
我不是那么懂,只能点头装懂。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忘川边,东方衍停下脚步,道:“你尸身已腐,如今回人间属借尸还阳,道行高的人很容易便能识破,届时你需得保护好自己,我若感知危险,亦会前去相助。”
我答应着。
东方衍看向我的左腕,道:“菩萨预言今年中元彼岸花开,原本便要借彼岸花之力修复你的神魂,如今机缘巧合,这朵彼岸花归你所有,等神女归还之后,我会去人间送还给你。”
我问道:“不知该如何使用?”
“随身携带便可,你伤口很深,修复个一年半载,也能好了。”东方衍说得轻描淡写。
我不由咂舌,竟然要这么久。
东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见他目光落在双丝网上,便道:“是一位朋友所赠。”
东方衍捻了个诀儿,一道黑光没入双丝网中,双丝网不为所动,东方衍皱了皱眉头。
我见他神情不对,而且在阳间时,这双丝网多次灼烧我,或许是有问题,便问道:“可是哪里不对?”
“此物鬼气森森,以我能力,暂时还无法将它取下,你的还阳之路恐怕更加困难重重了。只往彼岸花能为你遮盖一二,不过能遮盖多少,我亦不敢肯定。”东方衍道,“你要记住,此次还阳要做两件事,第一件是了结心中执念,第二件是了却尘缘,一旦心无所挂,定要立即传消息与我,明白么?”
尘缘尘缘,肯定都是尘世的缘分,关乎爱恨情仇的,通通都放下肯定是没错,我便点了点头。
东方衍转身面向忘川,凌空画了道符投入血黄色的河水中,不一会儿,一个戴着斗笠的艄公撑着船来到我们面前,我瞧着他的模样,与先前看到的艄公似乎是同一个,不过他却与那日渡我时不同,颇为严肃地立在船头,恭恭敬敬道:“东方先生。”
东方衍点了点头,带我登上船,道:“去阴律司。”
艄公唱了声喏,撑着竹竿,船立即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我忙抓住船沿,东方衍负手立在船头,倒是十分稳当。
不过一会儿,我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雕像立在河边,雕像男子左手持册,右手执笔,头戴幞头,身着四襈衫,面目是众冥君鬼差一贯的狰狞,我想起昨日冥君现身的可怕模样,估摸着这大概也是面具了。
我们在雕像脚边靠岸,离船后,步入一条通幽小径上,小径两旁是不知名的灌木花草。冥界种不活凡间的花草,我不由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些都是纸糊木雕的,这里的主人虽身在阴间,该有的情调还是不愿落下,我更加肯定这位定不会如雕像所示那般。果然,我们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座凉亭,凉亭里有一鬼正在独自下一盘棋,他身着宽衣大袖的常服,背对着我们坐着。
东方衍上前几步,喊道:“崔兄。”
阴律司属崔判官管辖,我忙跟着上去拜道:“拜见崔判。”
崔珏起身回过头来,我抬头看他,只见他面目白净,剑眉朗目,唇角微微上扬,便是不笑也有三分笑意,当称俊朗。崔珏一边向我们走来,一边笑道:“东方兄,我已得了冥君指示,等候你们多时了。”
东方衍露出难得的笑意,道:“多有麻烦了,不知是哪家女子?”
崔珏抬起左手,生死簿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翻了几页,道:“浦江县江葵,道号南星,寿元十七,今日酉时三刻寿尽。其身世清白,是仙华山弟子,有几分法力傍身,东方兄觉得如何?”
“多谢崔兄。”东方衍转向我,“你觉得如何?”
此人姓江,名字有些耳熟,年龄与我一样,也是十七岁,各方面都很合适,我点头。
崔珏见我们没有异议,又道:“不过江葵此人也有些俗事缠身,不瞒两位,她已与同门师兄定了婚约,那人名叫周乐涯,道号忘忧,也是浦江人士,江非晚既借了她的身躯,当要助她了却尘缘以作回报。”
我点头答应了。
崔珏又与我交代了一些江葵生平,便催着我们走了,临行一拱手,笑道:“江非晚,以后我们或许还会一处共事,崔某先行祝你一路顺风。”
我忙敛衽回礼,道:“多谢崔判。”
只是我在忘川边便直接去了平等殿,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崔珏这里,也不知道韩弦端他们在不夜城如何了。
大约是看出我心中所虑,东方衍道:“此时是寅正,我们申时三刻出发,还有六个时辰,现在先回不夜城罢。”
如此正好,我忙答应下来。
东方衍复又带我乘船回到不夜城,我在城门口与他拜别,便独自往家走去。
此番返乡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我的心境却与去时大不一样。此时怀着喜事,迫不及待要与韩弦端分享——自然,他买双丝网被骗之事,我也要与他说道说道,好叫他不要再被那奸商所骗。
因着归心似箭,我很快便来到了自杀小巷,秦乾和何岑正站在巷口张望,我甫一现身,何岑忙跑过来,拉住我的手便是一通询问:“你去哪里了?我看到一阵光把你带走了,有人说你拔了彼岸花,可受到责罚了?可有哪里不适?”
秦乾从她身后走来,笑道:“你问这么多,她先回答哪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