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55 逆流

这部《社火人生》的剧本篇幅不长,刚够拍一个微电影，故事也简单，讲的是赵德明年轻时下乡到了一个叫九槐村的村子,村子里有一个社火团，深受当地人喜爱，社火团招人，一起下乡的好多年轻人都报名了,但赵德明一心想回城,没有报名。

后来政策允许,赵德明回城参加了高考，上了大学,而一同下乡的好几个人都选择了留下。赵德明大学毕业后，进了企业,过上了忙碌的城市生活,两鬓斑白时与妻子离婚,独身一人孑然回到当初下乡的地方,发现当年留下的人就只剩下一个李铁拐。

李铁拐老病缠身,两人回忆往昔,无限感慨，当年受到群众热切喜欢的社火团早已不复存在,社火面临着后继无人,即将断代失传的窘境,李铁拐是村中社火唯一的手艺人,他不想社火在自己手上失传,逼着孙子去学习，导致跟儿子的关系恶化。

赵德明想帮李铁拐，就去找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民间技艺保护协会等等相关单位进行求救,但因为九槐村的社火规模较小，而且跟九槐村附近著名的社火同出一源，相关单位拒绝了赵德明请求，赵德明眼看着李铁拐日益老去，便自己上阵，跟李铁拐学起了社火。

赵德明年迈笨拙，学习社火时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被九槐村的年轻人当做了笑话，但赵德明想到李铁拐的期盼，咬着牙学了下来，最后赵德明穿上了戏服，在大年三十晚上一个人表演起的社火，而李铁拐在一边看着，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永远睡去。

周雅意思虑了老半天，终于放弃纠结，决定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读后感真实地写下来然后交给老爷子，至于老爷子怎么拯救之前吹大的牛皮，这事她就不想管了，当她想问庄文弦要剧本时，被庄文弦红红的眼眶惊到了——他单手撑着下巴，一手翻着书页，完全沉浸在剧本的故事里，被里面的人物带出了泪意。

周雅意有点迟疑，他看的跟她看的是同一个剧本吗？泪点在哪里？她完全get不到，她不由地想起Animan第一张专辑发售后的那个网综，每一期的最后是粉丝连线直播的环节，庄文弦因为人气高，大部分的连线机会都给了他的粉丝，当粉丝们在屏幕里对他说，阿圆，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你的舞台，会一直陪伴你，支持你，陪你一起走上最大的舞台，而他就带着那种被人钟爱的高兴笑容，一边点头，一边落泪。

原来，他的眼睛是水做的，看着你的时候，水汪汪的，然后轻轻一眨，就可以潸然泪下，像个孩子，又像个来自童话的小精灵。

或许是周雅意的注视太久了，庄文弦意识到了，赶紧转过头用手指擦了擦眼睛，然后挺不好意思道：“这个故事好感人啊，是真人真事吗？”

“听说是有原型的。”周雅意转了转手上的笔，没有去问庄文弦的感想，反而是先说了自己的感想，“我觉得这个剧本，如果改编成小说，效果可能会更好，但拍成电影很平淡，没什么吸引力，作为文艺片，老人的执着和年轻人的淡漠的矛盾并不是那么突出，内核有点单薄，作为商业片的话……基本上没什么价值。”

“嗯……我倒觉得这个故事的角度挺好的。”庄文弦已经平复了心情，他很感谢周雅意没有特别关注他的情绪，这让他那份羞赧减轻了很多，然后将自己的感想娓娓道来，“从我个人的观感来说，我看多了超级英雄，看惯了酷男靓女，偶尔来一些不是那么爆米花的电影，我也是愿意买票去看的。虽然不能改变什么，可我这个观众在电影院里知道了有这么一种社火，曾经在一个叫九槐村的地方上尽情燃烧过，曾经被那么多的年轻人喜欢过，我觉得那就是值得了。”

“好，你这个想法特别好。”周雅意立刻鼓掌，然后马上拿起笔，刷刷刷地在本子上书写，她决定抛弃自己那点聊胜于无的想法，直接把庄文弦的这种体验写上去，保证能给老爷子面上增光。

庄文弦对于周雅意的“抄袭”没什么意见，他又翻了翻那个剧本，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问道：“明明，你之前说，这个剧本是一个老爷爷自己写的，他想拍成电影？”

“对。”周雅意点头。

“他打算怎么拍呀？”

“自己拍吧。老人家以前是导演，退休很久了，在家闲得无聊，就想拍点东西，自娱自乐。”周雅意解释道，“他这个剧本在老年活动中心那里传了好几年了，一直没人欣赏，我爷爷听说了这么一回事，非要看一下剧本，老人家被嫌弃惯了，开始不愿意给，我爷爷就把我拎出来了，说我具有极高的艺术鉴赏能力，给我整出了这么一件事……”

庄文弦没接话，手指在剧本的封面上摩挲着，周雅意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庄文弦沉吟数秒，说道：“你不觉得……只是鉴赏，很可惜吗？”

周雅意停下了手上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