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5.4第五札 醉卧沙场君莫笑(四)
最后,她伸出拳头,姬薄枫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又是在做什么,阿婉拉起他的手腕,他缩了一下,上一次和别人这么肢体接触还是他幼时被人按在墙角揍,他本能的绷紧身子,还是克制着没抽回手,只见阿婉举起他的手,“握拳。”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碰在一起,“欢迎高督军加入我们,今后我们可要好好相处。”
迟骋已经走远,姬薄枫站在门前,透过帐子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秋天的漠北,风沙呼啸,不同于京都的秋华,是一派荒凉的寒冷。这样的寒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只剩下一人时,那伴随了他二十几年的深入骨髓的寒冷又蔓延全身,真凉。
……
几天之后军营的校场上,数千名玄甲兵在阿婉的率领下列队完毕,足足三千人,整个校场却是鸦雀无声,将士们严阵以待,半声杂音都无,只有间或传来的马打上一个响鼻,告诉旁观的人这不是静止的画面。
“主子,这玄甲兵当真厉害。”赵安跟在姬薄枫身后,看着军容整肃的玄甲兵,啧啧称赞。
玄甲兵是迟家军里最核心的精锐,自三年前迟将军父子覆灭,迟家军元气大伤,鞑鞳抓住空子大举进攻幽州,攻下平阳关后长驱直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关百姓哀鸿遍野,迟家军镇守的边关一夕化为乌有。
朝堂之上一边污蔑迟忠林大将军通敌误国,使劲儿往亡人身上泼脏水,为的就是抢夺迟家在军中的势力,一边为接任帅印的人选争执不休,谁都不想放过迟家兵权这块肥肉,反倒对边关的战事不太关注。
姬薄枫隐约有印象,正是朝堂上那帮满口仁义道德的老白菜帮子唧唧歪歪个不停,后来才传来边关急报,幽州、并州、茂州三州死伤百姓近万人,这是启朝之痛。
后来,还是宴东来临阵点兵,就地提拔了迟忠林曾经的副将,同样是迟家嫡系的郑远将军,同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迟骋,她仅仅率兵一千人深入敌腹,扫荡鞑鞳王庭,斩杀鞑鞳王和三王子,漠北之战,一战成名。她的父兄没能做到的事,她做到了。鞑鞳王去世,手握重权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三王子也被杀,鞑鞳人来不及为王报仇,几位王子就先为争夺王位乱了起来。
敌军自乱阵脚,启朝军队受到的压力骤减,迟骋率领玄甲军在前线围剿撤退的鞑鞳军队,她夹在边关与大漠腹地之间,面对着从关内退回和从腹地往外攻两方的兵力夹击,压力巨大。可是迟骋依然扛了过去,面对敌我悬殊的兵力,她没有正面硬扛,不拘于传统的喊阵厮杀的战争方式,灵活用兵,合理的利用地势,分配兵力擅长搞快速突袭,让敌人防不胜防。迟骋的战术灵活多变,让悍勇的鞑鞳军人捉摸不透,对手还给她取了个漠北银狐的称号,形容她狡诈多变,踪迹难觅。
也正是她在前方牵制,郑远将军在后方稳步布局,一举将入侵的鞑鞳赶出平阳关,重新夺回三州。
从此,玄甲之名,威震天下。和玄甲一起闻名的,是迟家一脉没有断绝,迟将军的庶子迟骋站出来撑起了迟家军,甚至威名更盛。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阿婉练兵列阵的场景,姬薄枫很难想象,这个身量不到他下颌,瘦弱矮小的小家伙就是那个令鞑鞳闻风丧胆的迟骋。
姬薄枫气定神闲的站在高台之上,秦肃州迎上前来,“高督军安好。”对于姬薄枫的冷淡他也不在意,秦肃州和阿婉的想法一样,对这位朝廷空降的高督军,能和平相处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敬而远之也好。
前几天姬薄枫就像个隐形人,也不在军营里晃悠,不似出场的高调,整个人都沉寂下去。可是在接风宴上的见血让军营里的人都见识到这位高督军人狠话不多,也没人敢去招惹他。
“接下来,就是阿骋的绝活了。”秦肃州语气里透露的亲昵和自豪听在姬薄枫耳里有些刺耳。
秦肃州是迟骋并肩作战日夜相对的好战友,他当然很了解他。至于自己,不过是他突然而至的顶头上司,还第一天就伤到了他的人。这么一对比,姬薄枫周围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
只见军队最前方,阿婉挥舞着将旗,随着她声声令下,方才还静止的玄甲军好似蛟龙游动,迅速交织变幻出十数种阵型,最叫人拍案叫绝的是,迟骋拍马冲入井井有条变换阵型的方队,见缝插针,或是亲自挑阵指出其中的漏洞,或是利用阵型为自己压阵,突击前行。
玄甲军与她的配合巧妙绝伦,叫人称奇,这都是无数的汗水和血液在战场上换来的默契。第一拨随她闯进鞑鞳王庭的玄甲军,活到现在的已不足半数,但玄甲军的精髓,从未改变。每次看到迟骋和玄甲军演练战术、排兵布阵的场景,都叫人心神震颤。
“高督军,您怎么来了?”迟婉骑着玉骢打马而至,玄色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锋利的光,顶盔上的红缨迎风招展,好一个英挺气派的小将军,赵安心下赞叹,看着统率千军的迟将军逆风而至。
姬薄枫面色柔和,唇畔带笑,“我闲来无事,来长长见识,莫不是迟将军不欢迎我。”
阿婉拉住缰绳,也未翻身下马,“高督军既然感兴趣,不若也下场走一场?”军营里的男人,都靠真本事说话,阿婉回想初见时的模样,这高原也是个有武力傍身的,想来这几日的休养,身上的伤应该无碍,故而邀请他亲自下场试试身手。
不知怎的,她不愿意看到他游离于人群之外的样子,那样太冰冷也太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