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5.2第五札 醉卧沙场君莫笑(二)
边塞的气候变幻莫测,刚刚还是磅礴大雨,行出二十里路,乌云散去,霞光突现。
阿婉没有停下疾驰的奔马,骤雨初歇,马踏在雨后泥泞的草地上,溅起一片污泥,阿婉骑术高超,坐下的爱驹又是陪伴她出入风雨数年的伙伴,倒也不必过多担心马失蹄滑倒。
马穿过丛林,行在大漠的黄沙里,阿婉对这一段地形太过熟悉,在前行的探子查看几个利于伏击的地点回来禀报无异常之后她稍微松下紧绷的心。这下,身后坐了个人的异样便察觉出来。
除了小时候父兄教她骑马,就再也没有人与她共乘一骑,刚刚在大雨中急着赶路没有分心,这人的手牢牢握在她的腰间,即使隔着坚硬的盔甲,阿婉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传来的温热体温。
她浑身抖了个机灵,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身后的人,“迟将军,你很冷吗?”身后人的话语里带着几不易察的笑意,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反正不是关切。
“不冷。”回应他的是阿婉冷淡的语言,阿婉觉得自己叫身后的人小瞧了,夹紧马腹,一马当先向着军营狂奔。
姬薄枫很轻易就能察觉身前这小将军的羞恼。啧,冲动,气性大,脸皮薄,这怎么看都更像是世家娇养的小公子,而非战场上叱姹风云的迟将军。
手掌下这将军的腰肢纤细,想想他的年岁,也不过十六七,尚未及冠,京都里的贵公子还在祖辈的庇荫下混日子,他却已是边关战功赫赫出生入死的将军,姬薄枫眼眸暗了暗,心下对这迟将军起了几分好奇和不易察觉的好感,也只是一点点。
阿婉骑在马上,身后这人是个伤患,明明是弱势的一方,可他的气场着实太强,不用回头阿婉都能感觉到黏在她后脑的如刺目光,不是说高原是个酒囊饭袋吗?看来传闻果然不能尽信。
身后的温热和耳畔不时拂过的呼吸,扰得阿婉又痒又麻,她越是不想在意就越是难以忽视,在耐心即将告罄时,终于到了驻扎军营。
阿婉翻身下马,将高原和他带来的随从交给军师分配营帐,自己大步回帐,早点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免得伤寒。
姬薄枫下马后并不搭理军营里的其他人,跟着军师到分配给他的dú • lì营帐安置,一路上目不斜视。
“秦军师,”迟骋的副将何桂路遇安顿好高督军的军师秦肃州,恭敬问好。
秦肃州问了何桂阿婉出行的情况,微微放心。虽然看到她没有受伤,但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关心迟骋,或许是因为他是她吧。
“军师,那高督军着实无礼,他被人追杀我们将军救了他一命,他却一点不感激,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阉人。”何桂对迟骋忠心耿耿,本就对朝廷派来太监督军十分不满,见他性子孤傲,心安理得接受救命恩人阿婉的跪拜,更加不悦,在将军面前不好表示,忍着没说,回到智计多谋的秦肃州这里自然不加掩饰。
“你呀,这性子可得改改,别在外面给你家将军惹祸。”秦肃州听到何桂的告状面上温和的笑意不变,眼眸却是沉了沉。
“晚上的接风宴,你可要把高督军招待好了,最好是投其所好。”秦肃州对着何桂吩咐几句,离开了。见何桂眼睛亮了亮,就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头儿,秦军师干嘛还要我们好好招待那狗官?”李四不满的嚷嚷。
何桂敲了他一计,“军师这是答应了让我们好好招待高督军呢。”何桂在好好招待上咬了重音,李四虽然还是半懂不懂,不过跟着何桂走了,反正他只要听话就好了。
这秦肃州乃是迟婉父亲定国大将军迟忠林莫逆之交秦广将军的三子,面若冠玉,丰神俊秀,武将之家的秦家,竟也培养出一个做派若诗书世家出身的贵族公子。秦肃州自小身子骨不大康健,不喜习武,对儒家经纶也兴趣一般,倒是对术学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的杂学更有兴趣。
秦广不愿逼幼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便也随他去。在秦肃州十六岁时,将他送到迟忠林身边在后方跟着他迟叔叔学些打理边关兵屯垦荒的事宜。
没想到,不过半年就遇到那场令迟家几近灭门的战役,迟忠林率十万大军追击鞑靼,想要一举扫荡西北,换来数十年的安宁,没想到遭遇伏击全军覆没于死人谷,这一战迟忠林和四个儿子均战死,迟家嫡系灭绝。
边关十数年来在迟家军的驻守下固若金汤,迟忠林功勋卓绝,被封为正二品护国大将军,迟家军可谓是西北边关百姓心中的保护神,没想到这次意外不仅让迟家军元气大伤,迟忠林和四个儿子都尸骨无回,更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大帽子,朝廷震怒。
阿婉一夜之间遭遇疼爱她的父兄全部身亡的消息,深受打击,悲痛欲绝之下终于恢复了记忆,那时她投胎转世于这个世界已经十四年了。她的父亲是启朝边关的守护神定国大将军迟忠林,生母是一位容貌绝色的胡姬,阿婉没有见过她,据说她刚生下娘亲就死了。
虽说远在京都的老夫人不喜欢这个混血的庶出孙女,但迟忠林已有嫡出的四个儿子,人到中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儿,自然喜爱的紧。
阿婉跟着父兄在边关长大,迟家的五个男人都对她非常宠爱,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嫡母远在京都镇守护国大将军府,侍奉婆母,父亲没再纳妾,后院没有争风吃醋的宅斗戏码,她的童年过得十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