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葬礼。”我说,“十二年前,和我一起出车祸的三个朋友举行葬礼时,我还躺在病床上难以起身。”
商牧枭没有半点惊讶,面向我,脸上很平静。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仍然深陷噩梦,没有办法从车祸里走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处流行着要与世界和解的观念。要无悲无喜,无怨无恨,要追求内心的宁静,以立地成佛为己任。仿佛怀揣私欲便是低人一等,流露恨意就要天理难容。
“叔本华认为要消除人生的痛苦,首要不是断绝生命,而是通过禁欲与苦行达到生命意志的灭绝。意志消失了,人也就不再会痛苦。由此反推,真正证明你还活着的,反而是那些极端情绪的流露,那些无法抑制的欲望发泄,做着只能带来“痛苦”的事的瞬间。”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缓慢道:“所以,不能释怀也没关系。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轻易从人生中抹去。”
不和解也没关系,痛恨完全可以,生命是一丛瑰丽的红色火焰,这些难以抹消的欲望会使它越燃越炽,越发茁壮。
他可能是第一次听说这理论,微微歪着头理了半天。
“……不能释怀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恨她也可以?”
“可以。”
他半晌无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毫无预兆朝我俯下身。
“好,就听你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便感觉自己脸上被极轻地碰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像是带着电,将我感知正常的半截身体都电麻了。
“这是对你这些天收留我的报答。走了,明天学校见。”他跟个恶作剧成功的熊孩子一样,亲完就溜,倒退着冲我摆摆手,转身上了他那辆蓝白重机。
我尚处于震惊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