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阮临霜便笑得不行。
桂花蜜做的小圆子有些过于甜,终究不如当季的新鲜桂花洒在酒糟中,阮临霜吃了两口索然无味,柴筝也看得出她不想入口,便将碗放到了旁边。
这会儿的小阮可以尽情任性,不必如往日总是困在樊笼中不得半句真心。
阮临霜又道,“今天还可以做些什么,”她掐着手指,“天暗的晚亮的早,我们还有五六个时辰,能做好多事了。”
“听说顺流再往下走四五十里有个镇子,今天刚好有节,热闹的很,你睡着的时候我打听过。”柴筝问,“想看热闹吗,若是想,我们就去,若不想,剩下的时间我们就窝在这里,我陪着你。”
“去吧,”阮临霜笑着,“难得有不同的风土人情。”
柴筝算计了阮临霜,她就知道小阮会去看热闹,在周遭熙熙攘攘中将自己撇下,那些难以遏制的痛彻心扉被烟火、花灯与喧嚣拉扯开,便少了刹那间同生共死的勇气。
周遭的人都在笑,兴许柴筝就哭不出来,阮临霜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有最开阔的胸襟,过了这一刻兴许就能长长久久活下去。
“你跳崖我自刎”这种殉情的话说说便罢了,真正分离时,阮临霜还是希望柴筝仍然做这世上高傲嚣张的小公爷,一生一死,最好断了牵连。
就在阮临霜睡觉的时候,船已经在往下游走,柴筝说是还有四五十里,其实只剩了一半不到的路程,天还没全部暗下来已经到了镇子,后头在抛锚,前头的阮临霜坚称自己还能走,于是让柴筝扶着,从船上下来了。
两个姑娘都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柴筝穿着红色的长裙,却长不过小腿,利索干净,裙摆绣着勾缠的牡丹花,动起来浮云一般,并不累赘,她头上系着锦带,也绣着牡丹花,人间最富贵雍容的牡丹花。
阮临霜则是一身白色,裙摆几乎贴地,也绣了花,是火红的凤凰花,衬着她冰肌玉骨。
但这镇子却并不热闹,街上甚至没有多少人,盛装打扮缺少观众,阮临霜前脚刚一落地就发现自己中了圈套,然而尚未来得及反应,柴筝就从身后点了她的昏穴,阮临霜在落入一片黑暗时,心里想,“柴筝!你最好别让我再醒过来,否则我把你骨灰都扬了!”
以往柴筝抱着阮临霜就不费劲,这些日子小阮又瘦了,轻轻柔柔一个美人依偎在她胸口,柴筝抱着小阮就进了靠码头的客栈,客栈安排妥当,从里到外都是自己人,里面煎着不知道什么药,闻起来不大友善。
章行钟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这镇子上的大夫是个三十左右,风姿绰约的女人,叫陈絮,他的朋友,因章行钟一封信,所以提前做了安排,她站在门口,远远看见章行钟赶紧迎上去,“刚刚进门的就是……“
章行钟点了点头。
他之前就曾修书一封,让东南西北的朋友帮着想一想中了“长忧”之毒却无解药,该如何是好,陈絮自然也收到了,柴筝之所以算计阮临霜,就是拜陈絮所赐。
按陈絮的说法,她年少时,也见过中“长忧”的人,这毒虽然贵也难得,折腾人却是翘楚,但凡有实力炼制出来的,遇到恨至刻骨的仇家,用“长忧”比砒霜更多。
陈絮与章行钟不同,她没有师父而是家中传承,历代行医,多年前曾随父亲进京看本家的伯父,陈絮的伯父是御医,府邸离宫很近,陈絮落脚在他家中,有一天晚上,夜黑风高陈絮见到个女人,就坐在她院子里的花丛中,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陈絮那会儿见识不广年纪不大,在家里算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平常就诊都是在药堂里,第一次见这种野生的江湖人,满身剑气耸动,好好的院子给伤的全是枯枝败叶。
她起初不敢靠近,可当时家里人都睡了,这女人又跟死了一样脸色苍白动也不动,嘴边还有血迹,陈絮壮着胆子凑过去,手臂伸得老远,给她把了脉。
那女人中的就是“长忧”。
“长忧”陈絮解不了,她只能将人弄进屋,每天喂一点止痛的药,那女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幸而陈絮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父亲和大伯同她说话也是请出来,甚少有人往她房里去,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那女人却忽然消失了。
多年后,大伯辞官,陈絮又去了京城一次,大街上远远看见个人,正是当年她救过的女人,只是那女人武功极高,从她眼前晃得一下就消失了。
因此陈絮给章行钟的回信上将此事说得清清楚楚,而章行钟也收治过柴筝这个病例,两大夫就这么隔空商量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长忧虽然凶险,但至今没有毒死过内力极为深厚之人,而柴筝年纪所限,比不上前辈高手的积累,却吃了二十几颗解药,某种程度上轻松很多,这也是她没有走火入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