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长忧”凶狠,中此毒者百里留一,而柴筝更是早该死了,她全身的真气不受控制般到处流窜,在“长忧”的侵扰之下几乎呈虎狼之势,柴筝年纪小,内力之类要靠时间积累的东西相较高手还有来去,但柴筝已经算是同龄翘楚,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寥寥无几。
然而她此时的身体就像成千上万个斗兽场,保命的内力与“长忧”的毒素一并困在狭小空间中,已经十几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今日就是决胜的最后时机。
不过“长忧”赢,柴筝将肺腑衰竭而亡,她一身的内力要是赢了,柴筝也会走火入魔,气血衰竭而亡。
章行钟还没见过这种全方位无死角,一心奔着弄死自己而去的解毒方式,柴筝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想活,身体却忙着自杀。
“人啊,果然矛盾。”小徒弟在旁边感叹。
“去切两片千年参放在她舌头底下吊气,再将我的银针在酒里过一下……所有银针,包括针刀。”章行钟已经止住了柴筝的内腑出血,接下来却是更棘手的部分。
小徒弟应了声“好嘞”,从床底下拖出个严实的黑木箱,他一边开箱子一边道,“师父,这山参可是你亲手摘的,还差点摔死,今天怎么舍得拿出来用啊?这姐姐是您的风流债……那不能啊,您长得这么磕碜,这姐姐却是个半死不活的美人。”
“……”章行钟狠狠拍了下徒弟的后脑勺。
“她身上这伤要吊命,每天得灌百两银子,我刚刚把脉就知道,至少吃了半个月的药,你算算得多少银子?”章行钟活像个扒皮财主,“这小姑娘要是救活了,你我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师父,您是大夫,治病救人不是本分嘛,哪有这么算计的?”小徒弟嘴上虽然这么说,手起刀落,两片千年参有半寸厚。
章行钟心疼,他颤巍巍地指教小徒弟切薄点,是放在舌头底下的,这么厚舌头哪里抵得住,口中道,”大夫不要吃饭吗?我干这一行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皮,我活着,才能救更多人,我要死了,还什么本分不本分的。”
当年的小先生长了年纪,模样没有大变,留了胡子,却还是斯文清雅,他救柴筝当然也不光为了钱……游方郎中连乞丐都救过,只是能救人命的同时还能赚钱,章行钟能乐坏了。
章行钟这些年救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差点被个柴筝累死……这孩子不仅治起来麻烦,对大夫来说还有生命危险,柴筝无法收拢的内力只要察觉到银针的靠近,对着章行钟就是一抹剑气。
这年头大夫是真的不好当,胸口不带个护心镜,都不敢下针。
幸好柴筝这些强悍霸道的真气被“长忧”消解了大部分,现在就算能够伤人,也只是快刀在皮上轻微地割一下,章行钟去深山老林里采草药被树枝刮出来的伤,也就跟这差不多。
多年游学,从南到北,各种奇形怪状的病症章行钟都见识过,已经积累下了面不改色的经验,第一针就直接插在柴筝百汇穴上……
此穴能要命,只要准头上出了一点差错,柴筝就能立马断气给他看,但章行钟却没给她这样的机会,位置与力道上拿捏的分毫不差。
多年后章行钟会是整个长安城中盛传的神医,而长安城中各行各业都聚集着翘楚,就是宫里有品级在身的太医也算入其中……能在这样的长安城里拔头筹,章行钟当可载入史册了。柴筝并不觉得自己昏迷了多久,身体上的难受虽然是客观存在的,但意识不清楚的时候,这种痛苦也大打折扣,真正能感知到的十分有限,蜷缩与出冷汗全都是身体本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送到了药堂里,还在死撑着对自己说“再活两个时辰”,等时间到了又讨价还价,两个时辰变成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又拖长到八个时辰,每当柴筝累到挺不住的时候,她脑海里总是会出现四岁小阮的脸,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柴筝胆子小,脑子里的视觉又直接连通了听觉,配合着小阮的那张脸,柴筝能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相信我”“我保护你”……
“……”我小时候竟是个如此信口雌黄的人吗?
柴筝昏沉中反思。
天很快亮了起来,当小徒弟将门打开时,外头候着的家属连姿势都没变,清晨露重,阮临霜看起来受了冻,整个人有些苍白。
这女子看着羸弱,身体里却有种不甘心的意志,当小徒弟出来时,阮临霜只是抬起目光淡淡看着他,小徒弟便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师父说里头的那位姑娘暂时将命保下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