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方才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抱大腿的抱大腿,扯武器的扯武器,砸头的砸头,配合的相当流畅,现在细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所有人腿肚子打着颤,筋疲力竭地躺在碎石之中,拿火把的人群却反而镇定多了,几个时辰前,他们就经历过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场面,虽说当时也被吓得尿意频频,但人就是这么奇怪,生死关头走一遭,就冷静的连自己都惊讶。
两拨俘虏中有些相熟的,便开口问:“哎,那天带你出去,你就再也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被杀了呢,是怎么得救的?”
“是两位山神救我出来的,”拿火把的人踮起脚,往哨塔上指了指,“有个在那里头,还有个……”
柴筝藏得太好,一时半会儿竟还找不到她。
其实并非柴筝藏得好,是她短时间失去了意识。
这毒在夜间太致命了,昨天还只是青紫,今天竟然能将疼痛加剧,山上的细草隔着衣服扎在柴筝身上,柔嫩的叶片跟刀子似的,柴筝甚至有种滚钉板的错觉。
阮临霜了解柴筝,这种庆祝胜利的时候她理当在场,毕竟一鼓作气,从背后捣毁北厥营地,才是柴筝真正的目的。
柴筝不在,一定出事了,阮临霜将手里的控制权移交给矮个子的男人,而她自己则一言不发地消失在黑暗中。
阮临霜是在一堆杂草中将柴筝“捡”出来的,柴筝脸色苍白,眼睫微微颤动着,像是要睁开,却始终困在噩梦里。
阮临霜极轻的将她抱起来,让柴筝半躺在自己身上,阮临霜现在的脸色不比柴筝好上多少,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时时刻刻看着柴筝,以至于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柴筝醒得很快,她只是猝然陷入黑暗中,一时没能逃脱出来,半柱香都不到,她就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北厥的天总是高远辽阔,无数星辰笼罩而来,当空一轮苍青色的月亮,亘古孤寂,柴筝刚醒就被这种悲怆惊到了,更何况月色之下,还有低着头的小阮。
阮临霜没什么表情,她只是静静看着柴筝,在柴筝醒来时说了声,“你只昏迷一小会儿,接下来打扫战场,并将北厥的武器收为己用也需要时间,你还能休息片刻。”
柴筝因为这番话忽然笑了,她伸手盘绕着阮临霜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轻声道:“小阮,我常常在想,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累?”
“也非是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刚重生的时候,带着阖家老小退隐田园中不好吗?趁着那会儿赵谦对故人还有几分情面,诓他两亩地几间屋,给爹娘养老的俸禄照常发,也不必缴纳赋税,一家人平平安安,清清静静的,不好吗?”
阮临霜没有说话。
柴筝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仔细想了想——不好,小阮这样不对也不好,我们见过了偌大江山朝不保夕,也见过少年之人前仆后继,圣贤书读多了,难免哀民生之多艰……小阮,我可以只顾自己好,但我却不能。”
就在柴筝中毒的时候,阮临霜确实想过要放弃,她上辈子是没有什么能够失去,因此狠得下心跟赵谦同归于尽,但现在阮临霜的牵挂太多了,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是什么都没落下。
柴筝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比谁都更加敏锐,她知道阮临霜在乎什么,畏惧什么,但她的小阮应当有更加广阔的天空,自己不是线而应是风。
阮临霜将自己的掌心贴在柴筝的眼睑上,轻声道:“你再睡会儿,到时间了我叫你。”
阮临霜的掌心干燥冰冷,她并没有正面回应柴筝的问题,但柴筝却知道小阮肯定是听进去了,于是在一片喧嚣之中闭上眼睛,毫无负担的又睡了会儿。
阮临霜确实像承诺的那样,短暂的修整之后,就将柴筝叫醒了。
这支由俘虏组成的队伍汇合起来,规模比想象中还大,足足有近三百人,那些经历过两次“奴隶起义”的矿工这会儿被授予重责大任,莫名提拔成了小队长,带领一二十人。
北厥军士留下的装备剔除损坏不能再用的,仅供武装四支小队,于是这四支小队就成了前锋,由柴筝统辖。
屈指可数的时间里,柴筝跟阮临霜给自己搞了支可堪大用的队伍。
此时北厥大部分的注意力还在柴远道的身上,后方守备空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加上柴筝偷人营地都偷出经验来了,先如利剑般插入敌军腹地,赤手空拳没有分配装备的矿工看见什么烧什么,粮草与帐篷瞬间成了火海一片,就算是天降大雨也浇不灭这一场充满绝望的烈焰。
这些仍然活着的矿工谁没有经历生离死别,他们被奴役驱使,甚至是毫无人性的虐待,现在能有个上阵杀敌的机会摆在面前,多多少少有些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