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这些人都是来打磨教导他的,却无法伴他长久,于是老爷子才成了而今这个婆婆妈妈心思又重的人。
阮临霜小声地抽起了鼻子,柴筝听见了,只觉得心疼。
黑暗中,她胡乱在阮临霜的脸上擦了擦,然后坚定地拉起对方的小手,“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长命百岁,为你送终!”
这句话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但柴筝说得信誓旦旦,脑子烧糊了的阮临霜也只觉得感动,片刻之后,柴筝想起自己就是英年早逝,还拖累全家的反面典型……两人开始抱头痛哭。
克勤王派来的刺客虽然都是精英,但柴国公存了杀心的情况下,一切尘埃落定不过盏茶时间,柴筝被她爹从床底下刨出来时已经哭累了。
小孩子就这点好,哭累了就能睡着,哪怕外面天翻地覆。
柴远道将自己手中的□□往后一扔,自有跟随他多年的手下接住,而他自己则将两个小女孩抱起来用手一摸,“都病了,我先回去找大夫,你们处理后事,别留下任何痕迹……若是夫人回来的早,让她到府上等!”
说完,柴远道便吹了声口哨,他有一匹红棕色通人性的马,听见哨声便跑到院子中央,正接住了跳窗的柴国公。
倘若柴筝这时候还清醒着,见她爹这副紧张的模样,很有可能当街找个画师,花大价钱请人家务必照实记载,然后装裱,死了也拿这东西陪葬。
柴国公一骑绝尘,连人带马冲进药堂后院。
此时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雄鸡尚未唱晓,年青的大夫尚在睡梦中,自家大门被撞裂的声音都没把他惊醒,反倒是两粒银子一撞,将他从床上撞了起来。
他擦了一把嘴边的哈喇子,眼睛跟着柴国公递出的银子走,“这位朋友,半夜闯进人家中不好吧,这会儿离天大亮还有一个时辰,够我三个美梦,一个美梦三两银……”
柴国公没等他絮叨完,将十两的银锭子放在他面前。
颠簸了一路,柴筝已经有些清醒了,她的记忆中没有这场病,不过柴筝也不记得自己在八岁之前见过阮临霜和赵谦——
她此刻方意识到,小孩子的记忆是会骗人的。
兴许自己两岁时就曾目睹过这一切,只是那会儿懵懂,心智也不成熟,活生生给吓忘了。
柴筝懊恼,自己八岁才开始的爱情原来还能提前两年,坐实了一腔风月付流水的扭捏有病。
“两个孩子病了,请先生帮忙医治,这十两银子是定钱,这一两是赔先生后院被踩坏的门。”柴远道将两小孩放到榻上,他一边说,那年青的大夫一边忙碌。
“若是先生能将孩子们治好,后续还会有三十两纹银送上。”
大夫的眼睛都亮了,手上的动作不停,也没将银子瞬间揣进口袋,口中却道,“在下章行钟,家住棉花巷恒端药铺,您以后送银子可别送错了地方。”
“章行钟”这个名字柴筝可是如雷贯耳,日后的长安第一,“针药双绝”,敢跟阎王抢人。
据说是小时候穷怕了,原是为了糊口学的医术,好混口长久饭,结果医术这行竞争也大,他为了展露头角,拼命钻研,莫名其妙成了大夫中的崇山峻岭,还是“飞鸟不渡”的那种。
正当柴筝眯着眼睛,想早点将这位神医认清楚,日后好套近乎,拐到漠北随军时,章行钟拖着她的脚将柴筝推到一边,“这个死不了,能闹腾着呢,灌两碗药发个汗就好了,至于这个……”
柴筝遭到嫌弃,自己乖乖往旁边爬了爬,她更想知道阮临霜的状况怎么样。
阮临霜全身发寒,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头发沾着汗贴在脸上,两颊不自然的潮红,但唇色苍白,她甚至还微微睁着眼睛,不过柴筝怀疑阮临霜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她的瞳孔十分黯淡,呈一种空洞的黑色。
柴筝还未能掌控小娃娃脆弱的泪腺,当下一扁嘴嚎啕大哭起来,柴国公伸手打算去哄,被章大夫抽了一下,“莫管,让她哭,哭出汗来我给你个方子,煎了药喝下去就好了。”
顿一顿,“药有些苦,不肯喝就灌,现在病不重还省心,若是病到骨子里,就不容易好了……还有,给我准备一坛酒,一支蜡烛,将我的银针也拿过来,这些东西都在柜台后面,一眼能看见。”柴国公是真看出章大夫的穷酸了,偌大药堂,连个烧炉子的徒弟都没有,想必是怕多出个徒弟,便多出一个人的吃穿用度,因此看病还得使唤病人家属。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病榻上,随后转身就往柜台去,章大夫这间屋子在药堂的后面,总共两张床,若是看病的人多并且危重,不建议回去养着,将他两张床占满了,章大夫就会打地铺,反正地面平整且硬,对腰颈好。